班级同学听见这声怒吼,全都在书堆后悄悄回头,看向后排。
有些人甚至露出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来。
严陌本来合着眼,趴在桌上听歌睡觉,突然就挨了一粉笔头。
他睁开眼时,狭长的凤眼里溢满了怒气。
同桌王岳一看势头不好,怕他陌哥起床气太大后果不堪设想,这可是老师,不是那么好惹的,便连忙用胳膊推他,小声提醒:“......老大,老师让你站起来......”
严陌没说话,王岳小心地收回了手。
好一会之后,严陌眨了下眼,这才懒洋洋的抬手向后薅了把偏长的头发,把粉笔头拨落在地,顺带摘下耳机攥在手里。
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起身,跟在自己家客厅沙发上伸懒腰似的,一双长腿悠闲地靠在课桌边沿上。
王岳帮他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严陌站姿没个正形,脸上也没个正经样,凌乱的黑发搭下来微微遮住额头,但锋利的眉眼丝毫挡不住,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四个字——桀骜不驯。
程老头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手指指着试卷,重重地点了几下,语气严厉:“来!你说说我刚刚说的这题是怎么解的?!!”
严陌一觉才睡醒,哪知道他在说什么题目。
王岳刚才一直在说小话,同样不清楚,没人能提醒严陌。
不过,就算王岳知道也没用,题目并不重要。
严陌不紧不慢地低头,扫了一眼原本被压在胳膊底下的自己的试卷和答题卷,他的字可以用狗爬式来形容,潦草的根本人畜不分。
后面几道大题的答题区几乎全是空白的,好似嘲笑人一般地写着好几个大大的、红色的0。
不过,就算写了字的也一样。
跟季萧寒的试卷对比起来简直天与地,不要太过鲜明。
严陌看完,淡定抬头,毫无愧色地说:“我不会。”
“不会?”
程老头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下了讲台,往严陌那里走,准备去拿严陌的试卷。
程老头走到后面,后排学生全都安静如鸡,埋头如鸵鸟。
程老头拿起严陌的试卷,越看越来气。
“你也知道你不会啊!?那你上课不认真听?!还睡觉?!你爸送你来学校是让你在这睡觉的?!”
“你看看你这次!物理才考了十一分!?!”
程老头瞪着严陌,手指不停地戳着试卷,数落起严陌的成绩来。
“十一分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年级倒数第一!!!”
“你就不感到羞耻吗?啊?给全班拖后腿!你们班平均分被你拉低了多少——啊!”
严陌听了这话,眼里顿时闪过一丝不爽,不过很快就收了起来,他语气闲闲的反驳道:“老师,我也想得高分,可是,不会就是不会!我也没办法。”
饶是早就知道严陌不好管教,但是又一次认识到他脸皮厚的程度,程老头还是深深的被严陌这语气给气到了。
他站在那,瞪着严陌,胸口起伏剧烈,好半晌没说话。
要不是不能体罚,此刻想必一脚踹过去了。
原本这样就算了,偏偏严陌还轻轻挑了一下眉头,接着对程老头说:“老师——您就不应该找我来讲题,我肯定回答不了您啊!您说,您这不是白白惹自己生气吗?是不是?”
严陌说完,他四周的几个人趴在桌面上,一个个侧头看向严陌,暗暗在心里给严陌比了比大拇指:老大!牛b!真的牛b!
程老头面色才缓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他闭眼勉励深吸一口气之后,最终决定不继续跟自己作对,年纪大了,伤不起。
程老头放下严陌的试卷,抖了下手上的粉笔灰,换了个会做题的人来回答。
“季萧寒,你来说一下这道题怎么解的吧?”
季萧寒正投入在给动物的眼睛绘出更清晰的明暗感,让眼睛更有神韵,他完全没意识到程老头是在叫自己。
身旁齐铭只来得及在桌子底下推了推季萧寒,整个教室都很安静,他甚至没敢出声,因为程老头已经走到他们边上了。
季萧寒被推后,顿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侧眼看向齐铭,他以为齐铭有事要说。
结果,他刚侧头就跟程老头对上视线,季萧寒愣了一瞬,他没想到程毅居然会站在旁边。
季萧寒在程毅的注视中微微低下头,垂着眼,没说话,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他可以躲避程老头的眼神,他桌子上的画就完全避无可避了。
若是平时,面对季萧寒不听课,程老头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偏偏这次情况特殊。
一来,程老头才因为他们班成绩差被别的老师暗地里嘲笑,说他教书不行,学生都不听课。
二来,刚刚被严陌气的还没消下去,此刻正在火头上。
两重原因混合下,自然他也就不愿意闭那只眼了。
“行!”
程老头将试卷重重地拍在讲桌上,深深地喘气,他眉头紧紧皱着,怒道:“你是会做题就不听课了是吧?!”
......
全班同时陷入深深地寂静,一时没人敢弄出声音。
教室沉默片刻,程老头最后一指他们两个站着的大高个,吼道:“反正也不听!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站到下课!”
于是,在暑假补课的最后一个下午,在高二生涯的最后一天,高中连续拿了两年第一的季萧寒又体会了一把罚站的滋味。
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时,季萧寒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他有点烦躁。
这样一耽搁,画不知道能不能按照他的想法和计划完成,他不想就这样有瑕疵的交过去,到时候顾客不满意不付钱怎么办?
但是,今晚不交的话,他又得坐车回家,那就得五天后才能交了,这样一来就迟了。
另外......
季萧寒盯着走廊外的天空,心中迫切希望这十几分钟快点过去。
他真是一秒也不想和严陌这人呆在一处,半节课前发生的事他还没彻底冷静,之前只是被画画的事暂时屏蔽了,这会跟严陌同处,就又全冒了出来。
季萧寒浑身不得劲,站在教室前后窗户中间的墙壁前,沉默无言的烦躁着。
若是就这么继续安静到下课,倒也还能忍忍。
可是,过了没一会,背后的墙就突然传来一阵连续的敲击声响——
“叨叨——叨叨叨——叨......”
声音透过墙体传过来,就好像在耳边发出的,很清晰,当然,也加重了季萧寒心中的烦躁,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向旁边瞥了过去。
严陌正站在季萧寒旁边不远处。
与季萧寒的烦闷不同,他甚至还有点高兴,一脸的逍遥自在,眉眼飞扬,甚至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走廊上有穿堂风,这会上课期间,空空荡荡的,比教室里凉快得多。
严陌双臂交叠背在脑后,头枕着胳膊靠着墙,两指并拢屈起,指节以某种节奏敲击着墙。
季萧寒听见的声响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季萧寒向严陌看过去时。
严陌一条腿正瞪着地,另一条腿则半屈着向后踩在墙上,膝盖还在随着某种节奏左右微微摇摆。
与此同时,T恤下摆因为他抬高胳膊的缘故,被风吹的微微翘起了一角,露出几块小麦色的腹肌,形状很漂亮,比季萧寒刚开始练素描时看的蜡像还轮廓分明。
季萧寒瞥了两眼就打算转移视线不再看了,就在这时,严陌却突然侧过头,对上了季萧寒尚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