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秉烛夜谈
一袋速冻饺子?吃完,薛队长瞄到凌大厨去洗手间,起身就跟了过去。
凌河从洗手间出来?,与薛谦一错肩的片刻须臾,薛谦一掌伸出去按在墙边,毫不客气地拦住去路,对凌河勾勾手掌。
凌河心里料算薛队长就不是过来?排队解手的。
薛谦找了个严总视线无法拐弯就看?不见听不见的客厅角落,低声道:“凌先生?,就是找你聊聊,关于凌煌的那件相关案子?。”
凌河一听,怪不得薛谦出差特意?“路过”峦城。刑警队长平时忙得日夜颠倒四脚朝天,哪有闲工夫跑来?寒暄要?饭?显然,薛谦不是来?通报普通的案情,这人?也绝非“路过”。
凌河冷然道:“原来?,薛队长就是来?问案的。”
薛谦讲话干练利索,简明扼要?,就说三件事。
“凌河,关于凌煌那件案子?,经侦部门已经有大致眉目,我先给你透露一二让你放心!集资诈骗和走私都有内情,法院和海关内部有几个内鬼,都参与了这一场偷梁换柱,与人?合伙罗织了罪名。凌煌出问题之后,他公司的资产当时都被?查封了。然而,那些资产变现之后价值大约二十几亿,在档案中七零八落下落不明,这笔资产和现款可能被?人?以其它方式贪掉了。专案组会继续调查,查出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能追回的财产尽量帮你和你的家人?追回来?。”
“辛苦薛队长了。”凌河点点头,早知道就是这样。
薛谦眼带一丝迟疑和不忍,还是讲出第?二件事:“凌煌这个人?,在出事入狱之前,还犯了一件小案子?。但他当时贵为大老板毕竟有头有脸,有人?报案指证他,被?他轻而易举化解,就不了了之了。他……他被?人?报案参与猥/亵男性未成年人?,在公司和家中有针对少年的不轨行为,这件事你是否了解?
“很凑巧的,你能猜到举报他的这个人?是谁吗?”
薛谦说出每一个字都盯着凌河的脸。
凌河干脆地说:“猜不到。”
薛谦没给凌河喘息的机会:“那你知道受害人?是谁吗?”
凌河沉默。
薛谦眯眼描摹凌河脸上?每一分每一毫的细微变化。凌河慢条斯理地用一条毛巾擦着手掌,擦手的力道几乎要?将毛巾撕成粉碎,每一节指关节都攥出刺眼的白色,攥出叛逆和抗拒的情绪。
凌河也明白薛队长特意?避开了严小刀,试图单独撬开他的嘴,这算是薛队长顾及他的隐私,表现出一番关怀体?贴之心么??一路不依不饶穷追猛打,这番体?贴不要?也罢,有什么?可问的?
凌河眉峰微挑,反问道:“薛队长问我?你觉着是谁啊?”
薛谦再接再厉乘胜追击,以审案的节奏加以诱导再层层推进,在凌河闪烁不定?刻意?回避的目光中放出第?三句话:“凌河,凌煌当真是你亲生?父亲吗?还是说,你亲生?父亲另有其人?,当年出事了?
“根据我们调查,凌煌曾经因病就医医治无效死亡的材料是造假,也没有减刑假释保外就医的档案。所以,凌煌是不是根本就没死,这个人?还活着?他现在在哪?……你愿意?跟我们合作说出真话吗,凌河?”
“……”
“我不愿意?。”凌河以四个字回敬,随手将毛巾甩回毛巾架。长条形的毛巾带着鞭子?的力道,好像是用一根鞭子?“啪”的甩在薛队长脸上?,尽管薛队长也不该挨这一鞭。
凌河拒绝得生?硬,不兜圈子?不拖泥带水,根本懒得纠缠,连薛谦都没料到凌河是这么?坚不合作的硬脾气。
我不愿意?。
就是这样,一切都没的谈,凌河眼神一挑,就是准备送客了!
薛谦轻咳了一声:“我知道这种陈年旧事再提起来?,你……”
“再提还有意?思吗?当时没查,现在假仁假义地跑到我这儿嘘寒问暖再刨根问底?”凌河倏地凑近薛谦,以带着刃光的愤怒眼神逼视对方,“也太晚了吧?”
凌河眉心放射出的气焰直接逼得薛谦向后撤了两步,薛谦难得地表达了歉意?:“经济案件确实是有内鬼滥用职权贪污违法,而刑事案件,如果受害人?当时未成年,没有直接报案和做出详实口供的能力,我们警方也……”
“呵!”凌河不屑地喷了一声,鼻息重重喷到薛谦脸上?,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如果受害人?当初未成年,毫无反抗自保能力,那么?他现在也该成年了,他现在有足够能力自保,也有足够的本事追讨当初被?别人?欠下的一桩桩债,并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还用得着你们出来?多管闲事吗?……薛队长你多虑了,劝你还是把伸出去的手臂收一收,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
凌河发完了火,平静地又补充一句:“薛队长不用钻牛角尖,你想错了,我不是受害人?,没人?能害我。”
速冻饺子?都不应该喂给这人?。
凌河在内心默默吐槽,毫不给客人?面子?,满面阴郁扭头就走,将薛谦扔在洗手间门口。
薛大队长的臭硬脾气也是圈内闻名,今天假若换作面对另一个人?,他早就发飙骂人?了。然而薛谦这回却没有发火骂人?,生?生?地忍了,盯着凌河倔强不肯妥协的背影,最终摇头叹了口气。
薛谦也是一切皆已了然,有了答案,此次就是专程前来?旁敲侧击当事人?,当面做一番求证……
严小刀从桌边站起来?,因为喝了白酒,眼眶现出红润色泽,又因为手术后的脚踝尚未完全痊愈,走路时还摇摇晃晃出一身郎当劲儿。严小刀过来?搂了薛队长肩膀,就像他平时搂他身边的兄弟,自带大哥气场:“走啊,继续喝。”
凌河想要?赶人?的话被?堵回喉咙口,充满警告意?味地瞪了薛谦一眼:有本事你在严小刀面前把事儿抖落出来??
薛谦也以摇晃的步态掩饰他此时头脑的清醒,对凌河横眉立目的警告视而不见,分明就是还赖着不想走,先是不请自来?,然而就自请在凌宅过夜了!
凌河在厨房里,用一只?砂锅给严小刀煎中药,懒得搭理楼上?那两个糙人?。
薛谦很不见外地进了严小刀的房间,两个大男人?把酒瓶和酒盅搬到床头柜上?,这就是准备喝酒夜聊。双方以前那些莫名其妙的误会,自命不凡的耍性子?,现在也都自己打脸吃干抹净了。误会过后觉着还算臭味相投,都是性情中人?,不妨往前再进一步,由神交变成深交,做朋友也不错。
薛谦在床上?盘腿而坐,与严总再一次碰杯,推心置腹:“严总,你知道凌氏集团那个案子?,我们是怎么?找到的线索?”
严小刀:“怎么?回事啊?”
薛谦打了个响指:“这还得有赖于陈瑾和他那个小朋友,就是他学校里那个对象,齐雁轩,你还记得吧?”
……
陈瑾一个背负着杀人?犯儿子?恶名的顽劣不堪的小子?,本来?就是硬脾气兼直肠子?,没有七拐八弯那么?多心眼,因此恶念来?得快,解得也快。薛队长把他从少年时代阴影的泥沼里打捞上?来?,陈瑾就像从里到外涮肠子?一般将怨气苦水都倒出来?,轻松多了,好像一下子?甩脱了卡在脖子?上?让他窒息多年的一副枷锁。
爹是爹,儿子?是儿子?,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为上?一辈的老人?渣们背罪扛债呢?
陈瑾拉着齐雁轩,再次去了荣正街,这回是在傍晚天光尚存时,大大方方地穿街而过,没有在意?周围是否有认出他的老熟人?。陈瑾请齐雁轩吃了烤鱿鱼,两人?各叼鱿鱼的一边,一口一口地咬,一直咬到中间,把鱿鱼吃光,让嘴唇碰上?嘴唇。
两人?这一晚是如鱼得水,齐雁轩这么?些年也没尝过这样滋味,就没换过什么?姿势,从未面对面地如此亲密,都感到有些意?外。陈瑾竟然抱起他,让他骑在上?面……
他们几乎把所有姿势试了一遍,顿时觉着从前那几年都白活了,折腾什么?呢。
陈瑾好几次问齐雁轩:“喜欢吗?这样舒服吗?”
这还用回答?齐雁轩那一晚快活得不行,头一回尝到被?宠爱的滋味……
两人?估计是玩儿太累了,极度放松警惕,虽说是在齐雁轩自己的房间里,不是在齐家爸妈房里,可是不慎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结果被?齐家老子?推门而入堵在床上?这种事,也是过度放纵之后意?料之中迟早要?发生?的状况。
齐雁轩那位当官的父亲,名叫齐孝杰。
齐孝杰是白手起家的平民?大学生?,在官场上?一丝不苟经营了大半辈子?,谨慎地做人?,低调精心地伺候上?官,因出身不足缺乏靠山而上?升空间有限,一步步向上?爬也爬得不容易。这人?平生?以来?遭遇的最大震惊和耻辱,就是看?见自己亲儿子?竟然被?陈瑾搞在被?窝里,两个孩子?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一顶乌云罩在齐孝杰人?到中年蝇营狗苟日显疲惫的脸上?,就像当场被?那个死鬼陈九从坟包里爬出来?,狠狠抽了他的面皮,让他蜡黄色的脸皮变成通红,额角抽出一道道血丝。一夜之间门风败坏,门下耻辱,这辈子?指望能多么?有出息的宝贝儿子?算是被?陈瑾毁了。
齐孝杰捶胸顿足怒不可遏,冲上?去抽了陈瑾两个大耳光。
陈瑾硬着头皮给齐孝杰跪了,说他是真心喜欢小轩,将来?想要?跟小轩在一起生?活。
齐孝杰吼:“不可能,你做梦,我不同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你就休想!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我当初怎么?会掏钱资助你上?学!你这种人?天生?就是没良心、养不熟的贱种,就不是个东西!我掏的钱都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