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瑟雅没脾气了。人生呐、就和眼前蜿蜒曲折向远方伸展的十八弯盘山公路一样。怎么都望不到头。太难了。
瞄了眼副驾驶座上用纸质地图对照导航路线的刘振宇。满怀期待地问:“又当秘书又当司机能拿两份工资吗?”
他抿唇隐约露出笑容,可她没有发现。和他混熟后就变得话多了,都敢不称呼他直接开口了,没大没小。正经地回答她:要都是全职就算两份工资。
岂不是二十四小时呆在他身边?还是算了吧,她还要不要休息了。
“快到了吗?已经开了四个小时了哎。”
鸡龙山建有国家公园,周末上山避暑的人不少。但是半小时前遇到岔路,导航让他们走人少的那条,到现在都没看到除了他们之外的第二辆车。这也是他为什么看了那么久地图的原因。
“应该就在前面。”他陷入沉思时会无意识地弯起手指,指节抵着嘴唇。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人家?可她知道他那个好强的性子,宁愿自己绕远都不愿意问别人。咬了咬嘴唇继续往前开。
这里除了树还是树,满眼绿意。首尔近些日子高温预警气温直逼四十度,可山间很凉快。进山不久她便把空调关了,享受着窗外吹来的凉风才稍微冷静下来。
既然坐在一辆车上就互相配合吧。
不过刘振宇没说错,民宿就在前面。拱门上挂着块木质牌匾,不少红漆已剥落,依稀能辨认出“罗英家”三个字。
她减速开进门里,周围没有指示牌,将车停在空地上两人便下车。
这几间韩屋确实有不少年头了,瓦房顶绿油油的,从远处看还以为是装饰其实是太久没人清理长了蓬草。由泥土和草混成而制的外墙很是斑驳,支撑屋子的木柱上满是木茬,差点刺进她的手。
刘振宇蹙眉。照片上可没有拍到这些,这里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两人共同踏进屋内。
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藤椅上看报纸,一见有客人慢悠悠地迎上前来。“两位要留宿吗?可惜我们现在很多设施都不能用了……”
刘振宇说明身份和来意后,赵老板让他们随便看看反正现在没有客人,又坐回未糊韩纸的窗前看报纸。
有了刚才的经验她不敢随便碰这里的东西了,走进客房环视一圈。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虽然人直接睡在韩屋地上不需要床,但是连个小摆件或者柜子的都没有,和月租两千韩元的考试院有得一拼,实在过于简陋。
到底如何经营了几十年?她看来一个月不倒闭都是奇迹。
刘振宇撑着门框站在她身后,皱紧眉头。“还真是来对了。”
“老先生,您们已经准备搬走了吗?我看屋里什么都没有。”记者的本性难移,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合起报纸放在地上,眼睛看着她却如同透过她看向远方。
这里是岳父家的祖宅。四十年前他从岳父手里接手时,这里是鸡龙山脚下唯一的住宿处。生意最火时,一间房间里躺了五六个人,和大通铺似的。
可是好景不长,附近开了越来越多民宿。岳母岳父相继去世,他和他老婆继续经营这里。用赚的钱把儿子送到美国学管理学,希望他学成归来后继承这里。
可是——
赵老板不住咳嗽,她赶紧把他的保温杯递过去。刘振宇已经查看完这间韩屋,走到他们旁边。
他接着说:“去年我老伴也走了。我继续守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了。挂件、挂画、沙发那些东西全都卖了,你们动工前我会搬走。”
人世间已没有留恋的了,不给任何人找麻烦,他会自己找个好地方住下来直到死去。
元瑟雅想起去世的爷爷,顿觉伤感。弯腰握紧他的手。“这么多年的坚持已经很不容易了,谢谢您坚持了下来。”
这一幕让刘振宇想起今早她对他说的话,她似乎很擅长安慰别人。
赵老板眼角有泪,满是皱纹还有几块老年斑的脸上露出笑容。“你们吃饭了吗?要是不嫌弃,一起吃顿晚午饭吧。”
平常很少来人,他都是凑合吃点。今天他终于有心情做顿丰盛的了。
元瑟雅转过头用口型拜托刘振宇允许他们留下来。
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摇尾乞怜的小狗,平常人如果不答应她绝对会产生做错事了的后悔。他盯着她思索再三,时间越久她的表情就越可怜。
“好吧。”实在顶不住松了口,暗自叹气。
赵老板兴高采烈地去厨房准备午饭,元瑟雅在一旁欢快如出笼小鸟,问他准备做什么要和他一起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