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纽约
元瑟雅正在做她之前做了六年的事,当个新闻系学生。
梦里无数次重回校园,可真当她重新坐在教室里成为学生,却开心不起来。即使这所学校是世界排名甩她的母校几百名开外的常青藤联盟成员。
瞳孔没有焦距地盯着前方。手指一直按着笔记本电脑的几个按键,她事先打开Word准备记笔记来着,此时满屏幕都是那几个字母。
“瑟雅?”
被这声呼唤拽回现实。扭过头一看,坐在她旁边的是个漂亮的姑娘,是她打工的快餐店老板的女儿,叫瑞贝卡。正担心地望着她,“还难受吗?”
不该如此熟悉的英语此时变成了母语,要是当年上学考试时也能这样就好了。次次满分不是问题。
上个星期,这身体的主人、和她同名甚至长相都大同小异的女孩瑟雅·诺顿和三五好友一起从曼哈顿南渡口出海为她庆祝二十二岁生日。
途中驾驶的快艇因为油箱漏油失去控制撞上了海岸巡逻船。也就是这个时候,元瑟雅“附”在了她身上。
她被甩进海里急忙大声呼救被人发现,捞起来时已经在水里泡了几分钟。肺吸入海水造成轻度损伤,在医院住了一个周末才消炎,好好的生日派对也泡汤了。
如果没有元瑟雅,瑟雅·诺顿早就死了。
那声音说:如果成功,很多人都能活下去。
这个“很多人”包括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也包括她自己。
她干笑着摇摇头,目光移回正在播放的投影。瑞贝卡见她不想谈论这事便作罢,继续认真听讲。
教授讲的东西一点都听不进去,权当背景音乐。将输入法换成韩语打了三个字——
毛泰久。
韩国人,这所大学的金融系大一在读,成云市成云运通会长之子。日后回到成云市将穿着黑雨衣用铁球砸穿受害人的头颅。又是一个有钱有势什么都有,唯独没良心,视人如草芥的财阀二世。
目前他已经杀了第一个人,酒吧酒保克里斯·卡特,原因是两人发生语言冲突。由于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现场没有监控和目击证人,警方虽然查明卡特的社会关系还是对此案件毫无头绪。
因为和人吵架就要杀了他吗?明明这具身体没有遭受过她所经历的一切还是觉得胃部抽痛。
还有这个毛泰久啊,她在瑟雅的记忆里搜索不到这个人。网上也只能搜到他参加母亲葬礼的照片,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孩,连他现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而她这次的任务是将他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搞笑吗?就是因为法律都管不了他们她才……
差点喘不过气来。就是因为没有一个人敢出面,只有她敢于直面他们。却落得生死未卜的下场。
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无奈地望向窗外。校内种了很多棵樱花树,春日将近,含苞待放。心情略微舒畅了些,可转念一想如果没能完成任务,她在现实世界里就真的死了,还要被冠上“酒驾司机”的骂名,死都无法瞑目。
她不是李在俊假他人之手害死的第一个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他有的是办法逍遥法外——老话说的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一头磕在课桌上。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当初真应该当警察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条短信。发信人自称纽约警局的格林斯警监,想找个时间和她当面谈谈上周的事故。
元瑟雅下意识以为是车祸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这具身体经历的快艇事故。愣了会儿神,活动僵硬的手指打了一行字:好的,我十二点下课后去警局。
…………
格林斯警监的办公室内堆满卷宗,他穿着驼色西装外套坐在其中几乎浑然一体。元瑟雅进门便闻见咖啡和烟味混合的气息。
见到她时扶了扶眼镜起身和她握手问好。“请坐吧。”
木质椅面冰凉还硌得慌。她觉得不太舒服。不过也是,警察对面的椅子可不是为了让坐的人感觉自在的。不自在才好呢。
他年近半百,棕发中略见几缕花白,不苟言笑。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上司。金老头也是这样,听到她要去泰强集团采访时眉头拧成疙瘩不许她去。可她执意要走,他便说:出事了你自己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