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朴的姨娘并不多,便是早些年间也最多不过只有几个通房,并无正经的妾。韩筣的母亲苏氏是因有了韩筣才提成了正经的妾。李氏则因是早年前上峰送的,一入府就是名正言顺的妾。
除此之外的通房之流,因年纪渐大,韩朴又于女色上寻常,这些年间趁着她们还算年轻,便陆续打法出去嫁的嫁、走的走,省得耽误了她们的青春。
到了西跨院儿,远远的就听见东边儿屋子传来隐隐的缀泣声,声音不大,可听着却叫人觉着直窝心。
韩筣皱了皱眉头,紧了紧手中的团扇,转身儿向北面屋子走了进去。
见女儿来了,苏氏唬了一跳,忙起身让她坐下,又叫人给跟着的两个丫鬟拿果子,自己则进了里屋,跟女儿说话。
“怎么过来了?”
抬眼看了苏氏一眼,韩筣有些不自在的道:“昨儿个做出了点子就着馒头、米饭吃的辣酱,我同二姐姐吃着都觉着好,就给姨娘送些来。”
苏姨娘宽慰的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便现了出来:“有这些,不如拿去给老爷试试,我这里不值什么。”说罢,才又忙加了一句,“还有夫人那里,也很该送的。”
韩筣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脸,只“嗯”了一声,过了半晌,才又道:“那边儿……是怎么一会回事?刚才进来时似是听见有人在哭?”
苏姨娘叹了一声,愁眉苦脸的看向东边:“谁知道……好端端的人就晕了……好端端的人就傻了……”忽惊觉的捂了口,忙朝门口儿看去——见没人在,丫鬟们都在对面儿的小角房里说话吃点心,这才又松了口气,“说是发烧,脑子怕是烧坏了。”
韩筣抬头,盯着苏姨娘的眼睛问道:“听说她不记事、也不认人了?”
“可不是!”苏姨娘声音重了二分,又忙轻下去,“有听说烧坏了脑子变傻了的,可虽说她不记事,人也不认,说话做事却跟个好人无二……我总觉着……觉着……”
“觉着什么?!”韩筣心中紧张,手不自觉的抓住苏姨娘的手。
苏姨娘咽了咽口水,凑到韩筣儿耳,极低声的道:“我觉着就跟那撞克着的……你不知道,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怕是……被什么脏东西给……你小,没经过,我小时候在村中时就见过,人跟换了个魂儿似的,说的、做的,都跟常人不一样!后来村长出门,请来大仙,说是被脏东西给……后来把那人活活烧了,就好了……”
韩筣心中猛颤了几颤,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还好、还好……幸亏、幸亏……
“姨娘这话别乱说……你自己也小心些,平日莫要理会她就是了。”半天,才干巴巴的挤出这么一句。
苏姨娘忙点了点头,又一脸关切道:“你没事可别往我这边跑了,我若有什么就去园子里面找你去,还能顺路逛逛呢……”说着,又轻指了一下东面屋子,“不干净,省得你遇上什么。”
韩筣重重点了点头,看着苏姨娘额头上细细的抬头纹,把袖子里的一个荷包掏了出来,塞到她手中,不等她说话就嘱咐道:“这是你上回塞到我枕头下的,这东西我用不着。”说着,按住她要推让的手,“我是大家小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是什么规矩姨娘自然清楚,轻易用不着这些东西,倒是姨娘在这院子里住着,平日万一有个不称手的时候倒能使得上银子。”
说着,见她脸上尤有不安心之色,再劝道:“姨娘过得舒坦了,我就能安心,就是将来……也能过得安心些。在咱们这样的家里,只要咱们守着规矩,就没苦日子过,我同二姐姐样样事事都是一样的,姨娘若再这样,倒叫我心难安。”
张张嘴,话没说出来,眼圈儿倒红了,苏姨娘到底没再推辞那荷包,叹了一声:“你啊……倒似一日间就懂事起来了呢……”
韩筣心中一颤,见她神色间只有宽慰,并无疑惑,这才安了心,笑道:“不光是我,前几日母亲还夸二姐姐越发的懂事了,连四妹妹也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呢。”说罢才起身道,“我不久坐了,不然不去那边看看,总是不好……”
“不必去!不必去!”苏姨娘忙也跟着起身道:“连夫人都发话了,她脑子有些个不明白,这几日谁都不必过去看望!”
韩筣再点点头,这才出门回了园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