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里仿佛带着一抹不信的情绪,好像她正在说着的都是不负责任的花言巧语似的;他的唇角甚至漾起了一丝苍白的笑意,就像以前的无数次,恶作剧之神总是能够先人一步识破各种各样的陷阱和恶作剧一样——
可是她仍然在他面前咫尺之遥,仍然那样毫无所觉似的咧开嘴灿烂地笑着,就好像对他身上散发出的拒绝或恶意一无所知似的,那双黑水晶一般明澈的眼眸盯着他的脸,毫不退缩也毫不畏惧,就那么十分自然地说道:
“是的。”
“那个时候,我连走在你身旁的资格都没有……更没有在你痛苦时、遇上磨难时,站在你旁边维护你的资格——”
她的语调里慢慢带上了一丝感叹。
“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阿斯嘉德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却终于拥有了这样的资格,并且,好好地把握住了,完成了当年的我那么想要做到、却没能完成的事情——”
她忽然眨了眨眼睛。和他苍白、尖刻且讥诮的表情相比,她看起来却仿佛格外真诚、格外开心;那双黑眼珠亮晶晶的。
“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就好像一辈子都已经过去了……可是我终于有了这样的能力,可以在每一次有什么事危害到你的时候维护你了——这比什么都让我开心。”
洛基感觉自己身下的那个幻境现在就像个巨大的水泡泡一样,随着这个愚蠢的妞儿的情绪起起伏伏——当然这也正常,她的幻境原本就是由她的精神力催动的,她在情绪高昂的时候发出的幻境往往更强大,这一点还是他首先发现的不是吗?——现在他压根不需要看她的脸或者听她的声音,光是感觉自己身下的幻境嗡然一下就又扩大了许多、甚至把他的上半身都微微撑了起来形成一个角度,还发出淡淡的光芒,他就知道——
这个愚蠢的妞儿,是在真心真意地高兴。
他不得不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她脸上那个简直伤眼睛的巨大笑容——因为上半身被扩大的幻境微微撑起的关系,现在他能够更清楚地看到她了——一想到这个愚蠢的妞儿竟然只是满足于自己终于可以做一个优秀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够及时冲在他前方的打手,他就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嫌弃。
他想了想,用一种难以掩饰的烦厌口吻说道:“……神的一生有五千年。”
果然,那个愚蠢的、兴高采烈的妞儿猛然一愣。
“???”
看着她脸上几乎要具象化了的一大堆问号,他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嫌弃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每次不说得明白一点她就听不懂!到底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明明在关键时刻不是也很懂得和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吗,比如“看看我,我就是你那些美好善意的证明”,或者“我的生命或许毫无意义,但是,它掌握在你的手里”之类的——
或者,“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他慢慢地勾起唇角,形成一痕嘲讽似的冷笑。
“神祇的生命有五千年,所以你并没有浪费多少。”他说。
她先是愣了一下,满脸的问号并没有因此消除;然后他看到她转了转眼珠,不知道那个愚蠢的脑袋瓜里又想到了什么,她的眼中放出更明亮的光彩,露出那种自以为是的自得神色来,喜滋滋地说道:“哦是的!这么说来我们还有好几千年的时间,即使阿斯嘉德不在了,我们也可以有些别的计划——洛基,接下来你打算要做什么?”
瞧她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立刻就想要当个模范打手跳出去替他怼天怼地似的;他只觉得一阵蠢不可当。
一想到就像她说的那样,以后的几千年,这个愚蠢的妞儿都会常常出现在他面前,紧跟着他不放,在他有需要的时候跳出来做个优秀的打手……他就一阵头痛。
幸好他已经在以前的光阴里习惯了他哥愚蠢地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不然现在变成他哥和她两个人愚蠢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可不觉得上下九界还会有谁拥有像他这样的耐心和涵养。
他一脸烦厌地回答她刚刚的愚蠢问题:“看到前方那艘大飞船没有?托尔可是打算开着它愉快地另外找个地方定居呢——如果不想像个破麻袋一样被他用完之后就一脚踢开的话,你就赶快给我赶上去。”
她看上去有点惊讶,眨了眨眼睛,说:“哦……”
这个反应完全不像是刚刚那种热情洋溢的打手会发出的,他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怎么了?”
结果他看到她又在转眼珠了。一般来说这个愚蠢的妞儿非常易懂,她在打着什么愚蠢念头的时候总是会转眼珠,就活像这样有助于她那个已经生锈的小脑袋瓜吱吱嘎嘎地运行起来似的!
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妙。
下一秒钟,他的预感就应验了。
因为她忽然朝着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愚蠢得不得了的笑容,说道:“我记得你不会飞吧……”
洛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