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快步走进内室的时候,正见主子倚在床头,乌云攘在肩侧,白雪般地手背轻掩下一个呵欠,睡眼惺忪,端的是慵然疏懒。非是名门淑媛端庄持重的做派,却让人看了心头放松。
“主子,怜妃娘娘遇刺受伤。”她简洁地禀明来由。
云露娟秀地柳眉一蹙,不解这又是什么状况?
是看不惯怜妃痊愈,皇后整了一出,还是怜妃自导自演,不甘平淡出场。又或者是政斗遭殃,敌国来袭……也不必想那么多,这个时节,寂寞闲暇的除了后宫妃嫔还真没有别人。
她将头发拢到身后,掀开被子趿来绣鞋,吩咐道:“着装吧,咱们得去看看。”
“喏。”
良辰拍手叫进端着铜盆、锦巾、香胰等物的小宫女,自行服侍主子穿衣梳洗。
打扮妥帖后,云露携了她出门。外边不知为何游散着几个值班侍卫,不说姿态散漫,巡游的路线也全不像平日规矩谨慎,有的甚至快要踱去树下偷懒了。
难不成这回遇刺里有大阴谋,怜妃伤重,不得不彻查后宫?那也不该如此轻浮,瞧他们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要彻查,反而像在偷懒。
良辰打听了回来后道:“主子,他们只说职责所在,其它一概不答。”
云露点了点头,眉头紧锁着,带着重重疑问踏进临芳宫。
与钟粹宫不同,临芳宫里养养物件都是精致可意,却不一定如何名贵。陈设不多,地方宽敞,飘起的帐幔质地柔软,倒仿来几分仙宫的形。此刻,里面已花红柳绿地站了一圈儿过来探望的妃嫔,见她前来,那视线立时扎了过来。
内里含着说不明白的异样。
除了互使眼色佯作伤心的妃嫔们,皇后竟然也在。她体态雍容的坐在厅堂中央的八仙椅上,端着茶盏稳坐如山,只是从眼底些微的倦色可以看出,她一早就在此处。
临芳宫里闹刺客的时间应该是昨夜,只不过从皇后紧急处理到发布通知,当中隔了一段时间。
底下半屈膝跪着皇宫里巡夜的带刀侍卫,身躯挺拔,可以看出是领头带班的角色。他口里的话因为云露的到来被打断,微微一顿。
“继续。”皇后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云露,搁下茶盏道。
“是。卑职不敢无令擅闯妃嫔娘娘的寝宫,因此派人围守在刺客闯入的地方,一夜未动。未曾料到刺客拒不出现,卑职以为内紧外松或可引出刺客,便稍作安排,然卑职无能,对方至今不曾露面。”
话一说完,众妃嫔看向云露的眼神也愈发古怪了。
对方在说到“内紧外松”一词的时候,云露骤然想起出门时三三两两的侍卫,看上去班次混乱,让人糊涂,此刻不觉有了不好的预感。
“临芳宫遇刺,为何不及时通知本宫?”
“启禀皇后娘娘,卑职并非隐瞒不报,而是以为刺客只身一人难逃法网,卑职能够先行捉住交由娘娘处置。没料到刺客如此狡猾闯入云才人的寝殿,因此延误了上报的时机。”
皇后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云露。
“云才人有什么话要说?”
云露原先就有猜测,而后听到“云才人”三字的一刹立刻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临芳宫晚间遇刺,侍卫领班自作主张先行捉拿刺客。但这位已经自作主张的刺客,却不敢再次自作主张擅闯妃嫔寝宫,甚至不知道派人去和她交涉,径自将云岫阁围了起来。
在他发现刺客被吓得龟缩不出之后,才上报到钟粹宫和北宸宫。
等皇后赶到临芳宫时天已微亮,这说明什么?说明刺客在云岫阁过了一夜。
先不说刺客和她有没有关联,单单只一个和陌生男子同度一夜,即便她全不知晓,当属无辜,皇上也要厌弃她了。毕竟她入宫时间不长,在年轻的帝王心里没多少的份量,只要有一丁点的膈应情绪,随时可以抛在一边。
“臣妾但凭娘娘做主。”她看似惊惶地跪了下来。
周围的妃嫔不知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少不得喁喁私语。虽然她乍看下在后宫不如何出众,但圣宠有那么几分,还哄得皇上给她画了茉莉花令,位置也只比宁贵人低。在新人里着实是不差的。
因此半是怜悯半是看笑话的人不少。
如果是平时,她即便不像面上表露的那样战战兢兢,也要心慌意乱,急于筹措安排。这种心理战,一旦被打压,着实难以翻身。
根本不必安上罪名,只要皇帝在乎,她就输了。
这般看来,此事与皇后无关。应是怜妃娘娘养病寂寞,不甘心平淡出山,一定要敲锣打鼓地热闹起来呢。
而皇后虽然让她及时猜到了幕后筹划的人是谁,但她的态度也表明,她虽然满意自己的服从,但也未必会花费精力替自己周旋到底。
想要扭转乾坤,或许,只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