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你就是太不知趣,以后再这么,朕就把你丢出宫去。”
李明胜一下子跪了下来,磕头道:“奴才知错。”
只是请罪,别的讨好谄媚的话一个字儿没有。皇帝却笑了,他抬抬手:“行了行了,磕也磕得不真心,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恩典。”
这么闹了一闹,皇帝的心情才是真正平静了下来。他手里仍握着西洋镜,只是望向远处那些花枝招展,各逞手段的女人时,已不像方才那样只是看趣儿,而是带了审视的目光。
“宁达的女儿不错。”
长镜里出现一个紫衣秀雅的身影,她鬓边簪着花叶圆扇的虞美人,却不显得媚俗,细颈轻仰,风流雅致的气质流露而出。是一个绝佳的气质美人。
“是,宁大人为人通达干练,处世圆滑,想必宁小主也继承了她父亲的优点。”
画面中她噙笑看不远处二人争蝶,趣味盎然。
皇帝点头赞同:“确实。”
从她穿上那身喻意黑牡丹的华裳,作出肯与人争锋的姿态给他瞧,他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人。
又闲聊着点过几人,李明胜忽而提道:“皇上,那花侍御……”
檐角阴影的遮蔽下,皇帝的眸光幽暗深邃,须臾,他率性道:“既然老师舍得,朕没有不收的道理。”
李明胜手握嘴边一咳。
皇上,您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是……”镜头一转,皇帝忽而看见长长花石道上的红衣少女,她低头踩着在那些历史积淀的图案上,风吹的裙角翩飞却不去管它,只是随性压了压发丝,又颇得趣味地一一瞧来。
不时用脚尖轻轻描绘一番,铭记在心。
画面是安静的,但许是衣裳的颜色,又许是柔波飞动的发丝,让皇帝觉得她有一种古韵盎然的灵动之美,竟比少女起舞时还要引人注目。
“这,奴才不知皇上您看的是哪一位。”没有“千里眼”的李明胜无可奈何地道出困窘。
但皇帝好像在一刹那记了起来,点了点头道:“朕想起来了。”
虽然不记得名字,但是对这个侍御他尚且留有印象。在宴席上娇憨促狭的回嘴,以及梨园里一身红蓝亮丽的装扮。他印象里仿佛曾让李明胜记下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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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里百花争艳,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沈香萝笛子吹得好听,奈何蝴蝶不识趣儿,只往花香丛里飞。过路的侍御们你推我搡,指指点点脆朗的笑声不住流泻,不过很快她们就发现,她们虽常被人说“人比花娇”,真要引蝶,却差花远矣。
云露见蔷薇花丛那儿围了几个侍御,只装作采花,眼却随蝶动,衬得那蝴蝶楚楚可怜,扇着翅膀,一会儿升一会儿降,没个落脚处。还有人假清高,不屑与她们争。自行摊了帕子,坐在花丛外的冷石堆上,姿态忸怩端持着,手里握了一方手镜照妆面,但一瞧她眼睛落处,便知她是从镜中窥那蝴蝶动向呢。
自然还有真正安静的,是那日身着金线蜀葵黑白间裙,惹得龙颜大悦的宁子漱。她此时恢复了初时见的模样,对引蝶的事好像并不在意,见众人引蝶的姿态万千,也只手臂靠着凉亭的护栏,闲适轻松,流苏摇摇,笑人千奇百怪。
真真是后宫第一风流闲人。
花寄灵贪玩,也早早扑去花丛边了。云露忽而见一只紫蝶扇翅,日光灿灿,她扬手遮了遮,复笑提裙追去两步。
“哎呦。”
冷不丁撞到一人身上,撞也罢了,偏生那人生得高,云露髻上的发钗流苏挂到了她罗纱衣上。好容易解了出来,抬眼一看,是复选时那位身姿丰腴的侍御。
她虽打扮得惨不忍睹,想来还是因为有趣可乐,被当今选中了。
“对不住。”云露很快道了歉。
那人心宽体胖,人也豁达,挥挥手随口道:“没事儿,是我的关系。”
等云露又跑出去一小段儿,回头再看那位侍御,不免扑哧一笑。只见她毫不忸怩,身穿胭脂底蔷薇花绣大袖衫,挽着鹅黄披帛,依旧是红白分明的酒晕妆,大庭广众之下翩翩起舞,只是不够轻灵,手一伸,人一旋,花枝招展,时不时就会扫到碰到别的侍御。
看来自己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这么一耽搁,蝴蝶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云露四处瞧了瞧,不见影子。
再一低头,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花石子路上。这路用石子砌嵌着不少飞禽、花卉和典故的图案,她受外公影响,对这些充满古韵的东西很有些兴趣,不免多看了看。
春风徐徐,拂面儿微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犹未尽的收回了目光,回了那热闹处。
凉亭里,花寄灵已经笑盈盈地把玩着一只紫蝶和她招手了,但见她身上还落着几片未掸的花瓣,云露不禁提绢儿掩笑。这妮子是在花里头滚过一遭,才招了蝶不成。
再往旁边瞧,沈香萝不必说,就连孙朝思手里都捏着一只赤蝶,目朝下看,得意洋洋地冲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