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唱名时,云露一时起了玩性,正逗小方池里依在脚边的小粉荷,许是开得早了,显得小巧娇盈,糯糯可爱。
她见阮湘怡仍是低着脑袋瞧花儿,但好赖有了笑,便起身擦着宁子漱的肩登上玉台。她成年后常随父亲出席晚会,不过是走走“红地毯”,自是步履轻盈,没有压力。
浅红色上衣夺人眼球,浅蓝色腰裙与之撞色鲜丽,尤束得她纤腰袅袅,步姿婀娜。底下是浅米色长裙缓和,但上面红蓝色小绶点缀美丽的小块亮色,仍不减流光华彩。
在视觉上形成的冲击前面的侍御断不曾有过。
即便是与她一齐展示在众人面前的仕女丹青,也因为缺少裙上的红蓝亮珠渡色,而过于突兀了。
乔贵嫔眉尖轻蹙,不大适应地说道:“这位侍御的打扮极是贴合。但着色过于鲜艳,须得再学一学选色才好。”
众妃纷纷点头附和。
她们倒不是嫉妒,而是因为时人的审美,认为“清素淡雅”最佳。少女的娇丽可以欣赏,但是色彩太过浓重,就难以品味了。
“谢过各位娘娘点评。”云露压肩行礼,天际一线霞光渡来,眼如秋水,顾盼流转。
乍听之下,云露和姚芳蕊得到的评价差不多,但从皇帝不自觉搁下的茶盏,眸底微微闪动的惊艳光芒来看,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效果。
延熙帝生性好玩,常有大胆的创意想法,这类人多爱热闹,自然喜欢强烈鲜艳的颜色。
就像他如今最宠的锦昭容,着实是第一眼美人。
云露便是赌这一样。
皇帝喜欢,又不引起后妃的敌视。岂不是再好不过?
因此她后退时姿态从容,倒让知道她家世的人高看一眼,觉得既构不上威胁,又是个可以培养的。
而后登台的侍御亦是各显手段,但素质全比不得前面。有腿脚哆嗦五体投地的,有磕磕巴巴大着舌头回话的,还有学花寄灵转圈儿将发簪甩飞出去的,险些没造成“伤害御驾”的事故。
最有趣的还是一位体格微丰的侍御,服饰选得与云露一般鲜亮浓彩,且还学前朝的点妆技术,自画了一个酒晕妆,那白一块红一块的脸,像极了调色盘。
连带着娘娘们的面色也似调色盘一样,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掩袖对她,已经算是沉得住气了。
皇帝拍案笑过之后,对其后的表演兴致缺缺,甚至没有看完就离了席。让排到后面的侍御如被人闷击了一般,面褪红色,变得苍白。
云露猜测,这次的排位也许和第一轮的表现有些关系,但也不绝对。否则以她的身世,必是要排在末尾的。阮湘怡在上一回虽然没有特别出众,但她在吃食方面确实颇有心得,能注意到一些别人没发现的细节,还算亮眼。
想来她如果真要去尚宫局,争取尚食局的名额却也不错。
这样的想法,在阮湘怡回房放开压抑哭了一通后,她便安抚着说了。
“这我也知道。其实被刷下来是好事,如果后妃都是孙朝思那个样,我、我过不下去。”她哭的直抽噎,“但是当众……被皇、皇上说……我难受。”
青春少女哪有不爱美的,被一个男人,还是权势滔天的男人说自己寡淡,简直就跟心脏被刀剑捅个对穿没分别。
“咱们先前想岔了。梨园的台子宽大,皇上坐在檐下离站的位置着实远了些。你这身衣裳近看清新碧玉,远了瞧颜色确实偏淡。并不是真的不好看。”云露哄着她道。
“可、沈侍御的颜色也淡……”
“她家世好,你如何能跟她比?”云露的温柔姿态少见,安慰了两句,见没起作用。旋即就带了刺,一下就将阮湘怡的不甘心戳破了,“哪怕她穿一身乞丐穿的褴褛衣裳,别人也会夸赞她有好气质。且她养出来的气质确实是好,你能有?”
阮湘怡“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扑在云露身上,胡乱抹着眼泪。
这一阵儿直哭到她头皮发麻,打嗝不住,才肯喝下云露喂来的茶水,情绪缓和了下来。哭过后眼睛红肿,却显得晶亮,她攥紧了云露的衣角,语气坚定。
“我会在尚食局好好做事。迟早有天,一定教孙朝思好看!”
云露知道,这单纯姑娘说的“好看”只是还以颜色,让对方也尝尝当众出丑的滋味,并非因这一回受挫就变得心思险恶。
她喝了口茶,口吻随意地道:“若有机会,我帮你报仇。”但旋即,她就发现手里的这盏茶好像方才刚让别人喝过,一时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为难。
良好的教养让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嗯!”
阮湘怡却破涕为笑,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安慰,还是她那想吐不能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