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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妄念(1 / 2)


殷九霄自幼身带剧毒,没人会想要靠近这样一个怪物,久而久之,他便也给自己划定?了一条界线,不容任何人越过那条线,碰触到真正的他。

直到路雪柔出现,毫无顾忌地跨过了那条线,殷九霄措手不及,同时也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好奇。他能看出路雪柔对自己的畏惧,意外的是,她在畏惧的同时还能时不时抱着自己的手?臂撒个娇,充满依赖的叫自己一声哥哥。

随着这种好奇加深,殷九霄开始不受控制地观察她的每一个反应,对她细微的表情也?变得尤为在意。他不肯承认,但客栈那一日,误解路雪柔与人合谋害他时,他心里的杀意和恨意竟然超过了天阴山决斗那一日。

最难以琢磨的是,殷九霄不想杀她,手?抚上她咽喉的那一刻,他犹在心里找借口。

路雪柔对他表明心意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紧张,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情绪。那夜他天魔内力躁动时,路雪柔捂住了他的耳朵,也?是那一刻,殷九霄彻底对她放下了杀心,任由这个人留在他身边,不给这段时间设限。

路雪柔也?许看出了他的改变,撒娇笑闹越来越自然,她全无顾忌的碰触和亲近,催生了殷九霄深藏于心底的蛊,这蛊名?为爱/欲,他以为自己早已抛弃了人类的情绪,可却被她抽丝剥茧一般勾了出来。

药王谷有一本禁书,讲男女阴阳之道,殷九霄少时曾不小心翻开过,只看了一眼,他便于慌乱之中记住了那种内心焦灼的滚烫,摒弃压抑多年,如今翻涌而出,倒比那时还要强烈一些。

此时,路雪柔挨着他,声音柔软,眼眸如星,嘴里不知忌讳地说着那些讨好的话。

她一定?不知,自己唤醒了什么,又将会承受什么。

殷九霄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把饼给了她。

路雪柔完全没看出他的异常,起来抻抻胳膊,活动了一下腿脚。

“喏,一人一半。”她把两张薄饼叠在一起,撕开两半,一半给了殷九霄。

殷九霄没有接,却被另一个人顺走了,路雪柔手?上一空,怒瞪着来人:“关副门主,你抢我的饼做什么?”

关澜咬了一口饼,倒像是有点嫌弃,说道:“这饼都硬了,不过总比没有强。”

说罢,他狼吞虎咽地把饼吃了。

路雪柔怒不可遏:“喂,你怎么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关澜立刻装起了虚弱,一边咳嗽一边扶着他们旁边的一棵树坐下,断断续续道:“对,对不住咳咳,我这是饿狠了,阁下看起来并不需要这饼,我没说错吧?”他看向殷九霄,意味难明。

殷九霄无动于衷,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关澜也?不在意,状似好奇地问:“阁下因何一直带着幂篱,不肯露面呢?”

路雪柔本来还想骂他不要脸,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紧张,挡在殷九霄面前说道:“我兄长病了,吹不得风,带幂篱怎么了?关你屁事。”

“啧啧啧,小姑娘家还是不要说这种粗俗的话,怪难听的。”关澜靠着树轻轻地喘。

路雪柔气鼓鼓地瞪他,坐回了殷九霄身边,仍然防备地看着他。

夜渐深,白日里连番遭遇了乌鸦和毒蜂的攻击,这些人都已经很疲惫了,正昏昏欲睡。路雪柔也?困了,她强打起精神?盯着关澜,不知不觉靠在了殷九霄身上,几乎像是倒进了他怀里,这姿势确实过于亲密了,但两个人一个心大没有察觉,另一个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思,便都放任了。

关澜看见了,轻轻笑了一声,从垂下来的树枝上挑挑选选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他吹的曲子很是简单,听了也?不觉得厌烦,反而让人精神放松,很想睡觉。

路雪柔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窝在殷九霄怀里睡着了。

不少人跟她一样,听见曲子就进入了梦乡,关澜吹了一会儿,几乎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唯独殷九霄不受影响,他把少女脸颊边的一缕碎发拂开,低头看着她的脸。

关澜指尖捏着树叶,玩味一笑:“殷宫主,你当真?没从在下这首曲子中听出什么来?”

殷九霄看向他,冷冷道:“听出来又如何?”

关澜敛了笑,道:“这首曲子名?为妄念,寻常之人听了大概只会熟睡,做一个美梦,但内力高深的人听了,就会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欲/望。换言之,最想夺取什么必生戾气,最想毁灭什么必生杀心。”

“殷宫主,你最想要什么呢?”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关澜便起身离开,隐没在密林深处。

殷九霄不关心他想做什么,也?不在乎这群人下场如何,关澜的话像一句魔咒,把他强行压下的念头又一次撩拨起来,正如他吹奏的曲名,妄念。

他早已堕入深渊,一朵娇艳芬芳的花从他身边开出来,明知道轻轻一碰便会摧毁,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把花摘下来。

殷九霄倏然笑了,既然克制无用,就随心而为吧。

在这危机四伏的密林里,周遭的人陷入梦魇,只有他一人清醒,而清醒就是最深的沉沦。

那一曲妄念终究催生了他压抑深埋的情绪,殷九霄抚上少女的脸颊,低头吻她,动作极为克制,而偏执与疯狂被他藏在眼底,无人发现。

关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他坐到原先的树下,看见眼前的两个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殷宫主,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殷九霄将少女一缕散发捏在手里,又一次把他当成了空气,关澜无奈,只好自顾自地说:“那一卷《蛊经》就藏在这迷阵里,等我解决了眼下的事,必会给你,天亮之后不管发生什么,希望你不要插手?。”

事情已经进展到关键,明日前往密林中央,那里有他布下的杀阵,宿仇近在眼前,他多忍一刻,都是折磨。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偏偏殷九霄来了,只要他想,轻易便能把这里的机关全部毁掉。

关澜最后的筹码只有一卷《蛊经》,若是殷九霄不肯配合,只消毁了所有的机关便能拿到,所以说是交易,实则是他在求殷九霄。

一阵沉默过后,殷九霄问道:“你的仇人,是谁?”

关澜还以为谈崩了,听到这里稍微放松,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声音阴沉:“是两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虚伪至极忘恩负义的小人。”

殷九霄似乎知道了他要杀的人是谁,淡淡道:“可以。”

两人达成了交易,关澜又摘下一片树叶,吹起了与先前相反的调子,没多久,沉睡的众人陆续从梦魇中醒来,变成了浅眠。

快天亮时,路雪柔醒了,这一觉睡得太香,她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家里的床上,习惯性地想抱着被子拱一拱,结果抱上去手感不对,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尴尬地发现自己抱着的是殷九霄的腰。

“咳,早。”路雪柔飞速起身,看上去像是从殷九霄怀里弹了出去。

殷九霄没说什么,只是把她头上掉下来的发冠递给她。

她抓抓乱糟糟的头发,始终梳不成原来的样子,索性放弃了女扮男装,给自己扎了一个马尾。

关澜在一旁突然笑起来,路雪柔瞪他:“当心笑死了。”

“姑娘看来是烦透我了,好好好,我走。”关澜手?撑着树干爬起来,脚步虚弱地去找玉清寒了。

昨天熄灭的火堆被人重新点燃,众人花了一点时间烧水煮粥,吃饱了恢复气力才开始准备要离开这里。

玉清寒和几位门派掌门长老走在外围,年轻的弟子们走在中间,免得他们触碰了机关脱不了身,路雪柔和殷九霄作为老弱病残和关澜一起被年轻弟子们看管,一路上难免遭受白眼。

“这不是添乱吗?迷阵如此凶险,普通人还自以为是,非要跟进来。”浩然帮弟子说道。

“可不是嘛,这鬼地方,自保尚且艰难,还得操心两个废人,真?是倒霉。”

“要我说,也?没什么用,就扔下呗,玉少庄主心善,非要带着他们。”

他们越说越起劲,而且根本不避讳人就在身边,嘲笑和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

夜雪歌昨日受了气,虽然玉清寒最后和她道歉了,但她还是对那对兄妹十分?在意,尤其那个妹妹,每说一句话都叫人厌烦。现在听到她们被这些人嘲讽,她心里终于舒服了,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各位,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怎么进到这迷阵的?”

夜雪歌笑意还没退,闻言便是一僵,只听那烦人精又说道:“我可不是自愿进来的,她,就是她,她跟玉少庄主吵架,闷头往迷阵里跑,我好心拉她一把,她不领情把我一起拖进来的。”

“你胡说什么?”夜雪歌被她当面指责,满脸通红。

路雪柔露齿一笑:“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关副门主提醒过,这里有迷阵,不能随便乱跑,你怎么如此冲动呀,若只是你自己也?就算了,还连累这么多江湖朋友进来找你,可怜我哥,他可是我们家的独苗,万一回不去了,我娘得多伤心啊。”

说罢,路雪柔甩着袖子擦眼睛,间歇的功夫还要点一下关澜:“关副门主,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啊?哦,是,是吧。”关澜敷衍地应了两声,躲到了一旁,女人之间的恩怨,他可不想参与。

众人听清缘由,看夜雪歌的眼神就变了味,许多人都知道她是玉清寒的心上人,因此而讨好她的人不少,但如今他们身在凶险异常的迷阵,再想到都是因为夜雪歌才陷入这境地,不免有些记恨她。

这些人早已忘了,一开始他们想进入迷阵就是要找到殷九霄的尸身和《蛊经》,纵然没有夜雪歌这个意外,他们也未必能抵受住诱惑不进来。

“夜姑娘今后可别再冲动了。”有人还维持着温和。

“以后?有没有以后还不知道呢?”

“真?是倒霉,怎么就遇上她了。”

“依我看,她配不上玉少庄主。”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夜雪歌脸上挂不住,就想离开,然而才刚抬起脚,就被人叫住了。

“我说姐姐,你又想去哪?咱们现在要去找机关,万一你乱跑又弄出麻烦怎么办?”路雪柔小小地抱怨了一句。

众人一听这话,连忙分?了更多的精力来盯着夜雪歌,夜雪歌无法?在这么多人面前走开去找玉清寒诉苦,只能狠狠地瞪着路雪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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