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城,深沉的夜幕压着城市。
晚上18:30,下班高峰期,闪烁的汽车尾灯和高楼林立的万家灯火交织在一起,与头上的夜空遥相呼应,都是深不见底的星海。
城市坐落在盆地地形里,温暖适宜,从荒山野岭的高处往市里望去,车如流水,灯火如龙。
一条瘦小的身影从漆黑的草丛里走了出来。
他先是警惕的打量了四周,然后寻到一处野草更为茂盛的地方站定。
眯眼看着脚下那片城市,解开了腰间紧扎的皮带,露出了一副即将舒坦的表情。
就在黑影刚欲释放,漆黑黑的荒岭里,一点红光神不知鬼不觉的钉在了他腹下三寸的地方。
一声低沉的笑声忽然出现在黑影耳朵上带着的单兵电台里。
“哎,你们看,小五人小是小,还挺有货。”
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激光射出来的红点还在小五的身上暧昧的晃了一圈,单看激光射线,就可想而知后面的主人是个什么货色。
那货色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从耳麦中传出来,好像带着金属电流,在人心尖轻轻一蛰。
小五立刻将手往腿间一捂,欲哭无泪的张望着不远处黑漆漆的草丛,羞愤的低声道:“耿老大,别用枪指着我的宝贝儿,我还指望它给我妈生大胖孙子呢。”
万一走火,鸡飞蛋打,算工伤吗,国家给赔偿吗!
草丛里的一只无声无息黑黝黝的枪口冒着幽幽红光,隔空挑衅似的在小五的大宝贝儿上逡巡一周,伴随着一声刻意压低的沉沉笑声,红光收了回去。
“速战速决,快点到岗!就你尿多!”
小五连忙背过身,一通水声滋了出去。
草丛里,那位很不是东西的货,名唤耿白,字队长,是ICPO国际刑警在华国设立的国家中心局里一名□□炸天的警员,当然,不是他真的炸天,而是以最年轻的身份打破了国际犯罪抓捕率的记录,金光灿灿被挂在了国际刑警的荣誉墙上,还一挂就挂了三年。
幸好他虽活的流氓,但长的人五人六很是精神,成就了荣誉墙贵宾来访一日游必备观赏宝地,赢得了多国警界领导的赞美。
然而赞美不能当奖金发,他本人依旧苦逼的奋斗在一线。
耿白窝在中国某个三线城市的荒山野岭里,怀里端着枪,歪靠着土坡掩体上,修长的手指无声的敲打着膝盖,等候着一次筹谋许久的抓捕行动。
耿队长把头往后一仰,也不嫌脏,枕着一席野草,眯眼盯着墨蓝色的夜空,耳朵上带的无线电台正不断接收几公里之外的消息,以高度频率飞快的更新。
“……南景岗交巡大队呼叫,目标已到漯河路,伪装施工围挡拦截,已成功修改路线,请上级指示……”
“……目标还有七个红绿灯路口,进入城市环线,请上级指示……”
“……市监控大厅呼叫,目标以160迈的速度向北行进,预计三分钟进入317国道,请上级指示……”
耿白眉头一凛,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暗夜里泛过一抹幽暗的光。
他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瘦削的腕骨在夜色里透出某种莹润的白皙,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并不点,叼在唇角,白皙的滤嘴和他唇角一枚小小的红痣遥相呼应,在他浪荡不羁的脸上添了一点人间绝色。
耿大队长因为这点绝色,俊秀的快成娱乐圈最流行的小鲜肉了。然而这枚小鲜肉肆意糟蹋着自己的外形,他没形没样的靠在土堆上,怀里揣着冰冷的机枪,慵懒似一只随时准备爆发的猎豹。
“耿队,过317了。”耳机里传来低低的女声。
小五释放完毕猫腰着走了过来,路过男人时,耿大队长手痒脚痒的往人小孩儿屁股上踹了一脚,扫了眼不远处一片漆黑的地方——其他人埋伏的地方,懒洋洋开口道:“都尿完了吧,我说几句。这回的鱼儿是会吃人的,一会动手的时候都长点眼,护好自己的小命,谁要是搁在这儿了——”
一声尖锐的信号干扰声从单兵电台的耳麦刺向所有人的大脑。
耿白飞快扯了下来,低声咒骂一句,又迅速戴上,按住频道对讲机,大声道:“出什么事了?!”
电台里滋啦滋啦的爆炸和尖叫模模糊糊传入耳朵,警车急促的警笛成了频率杂乱里唯一清晰的背景音,一只无形的手通过刺耳的频率瞬间抓住了电台之外每个人的心脏。
热血在身体里沸腾,这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夜晚,然而,晦涩不详的感觉从国家中心局、省公安厅、市公安厅、特警、武警、交警,卡点站点上弥漫开来。
历经三个月,一环紧扣一环的抓捕行动终于在灯火通明的这个夜晚,被一团急促占线的频率打断了。
一分钟后,被冲破的卡点终于传来了消息,喘着粗气的男声大声吼叫着一句话,还未等到上级的指示,一声枪响便彻底打断了他的呼吸。
“……快让开!!!目标闯卡,向南进入市府新街,南康卡口请求支援……”
他再也等不到支援了。
耿白迅速离开掩体,与此同时漆黑的荒草里也钻出来六条身影,他的目光往他们身上狠狠一扫,刀锋似的眉眼映着手里枪械的森然:“ICPO发出三道红色通缉令,要求我国务必在境内拦住这群洋杂种,不能让他们将东西送出国门,既然卡口已经冲毁,我们不用等了,他们敢往市中心跑,就要做好送死的准备。”
说着,耿白将身上的警用腰带勒紧了一圈,好像土匪下山似的,手腕一挥,匪里匪气快速说道:“跟爸爸下山,今天带你们开荤,谁敢挂谁是孙子!”
“是!”
19:00整,车载电台的广播里,女主持人嗓音优美的向整个城市整点报时,并且附送今日最后一次高峰时段的路况信息。
司机在每五分钟动一米的蜗速里终于放弃挣扎,用当地的方言低声咒骂了一句‘娘的腿,龟儿子天天堵!’。
骂完,想起来车里不是他一个人,忐忑的从后视镜里望了眼后座的人,心虚的解释道:“霍总,估计还要再堵一个小时。”
后座上,霍沛璋从闪烁的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望向窗外。
城市的霓虹倒影在车窗玻璃上,映出一张沉静冷峻的侧脸,明明连夜从国外飞回来,头发丝和西装却都纹丝不乱,雪白衬衣的扣子扣到领口,衣领在西装上压出一条一丝不苟的线,男人天生一张生人勿近冷漠的容貌,又带着独特冰冷的气质和做事风格,整齐严肃的逼仄着和他待在同一密闭空间的人——连呼吸的动静都不敢太大。
霍总默然的坐着,听了司机那句骂娘没什么反应,然而前头的司机已经从忐忑转成了惶恐,嘴唇蠕动,想再说几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私家车的尾灯在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里闪耀,并行堵在一块广告牌下的对面车里,副驾车窗降下,露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小手里捧着一个双层板栗虾大汉堡,趴在窗口边吃边晃脑袋。
另一侧的出租车里载了两位老人,此时他们车窗半摇,忧心忡忡的在堵车大军和计价表上来回瞄。
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的横条向右接听泛着绿光。
霍沛璋接了电话。
“霍总,欢迎您回国,酒店已为您安排好,地址已发送到接您司机的手机上,旅途劳累,请您……”
霍沛璋淡淡道:“记者走了吗?”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用很丧的语气说:“已经离开了。五天前,公司高层被控制带走之后,公司门口已经没有记者堵着了,公司内部已经恢复秩序,各部门员工也在三天前恢复工作。”
霍沛璋道:“通知业务部门和人力部门负责人,一个小时后到我的办公室开会,会议内容为一个月前的紧急公关事件,在我到达公司后,我要求他们能够呈上来一份完整的述职报告。”
电话那头的人艰难的停顿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问:“现在吗?”
新上任的霍总没从属下隐晦的三个字里体会出‘我丫的前几天加班了一个月终于能休息了你丫的就回国占用老子下班时间又不给加班费天天加你妹的班头都快秃了’的爱恨情仇,毫无人性的冷淡回答:“是的。”
虽然还没见到新领导,但是一枚冉冉上升的‘加班之星’正明晃晃照耀着这位下属的夜生活,他在电话另一端抓着脑袋上日渐稀疏的几根毛,心里默默幽怨,公司是我家,出事靠大家,挣钱没你花,加班使劲加。
“加班的领导都秃头,中间秃!”。属下在心里腹诽,然后客客气气的挂断电话。
刚切断通过,下属微信上就收到了霍总的消息:
把沉浸工程项目的策划书、安装包和后台运行代码发到我的手机上。
属下抓头发的动作一顿,他看着聊天界面,脸上闪过一抹惧色,低头看着自己桌前摆放的一尊弥勒佛,将其重重摸了一把,这才好像安心了,回复微信道:霍总,软件被禁了,项目策划书原稿也被警方拿走了。
车窗外的路灯通过暗色玻璃闪过男人漆黑的眼眸,他神情冷峻而淡漠,眉心微蹙,回道:把拟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