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仪式后?,众人?皆散去。
各家?夫人?与各位娘娘还在殿中?推杯换盏,只待自己的儿女们看完天灯,便可一同离宫去。
“我先回去与姨母说?一声?,顺便告诉你家?一声?,你呢?去殿外等我?”
“算了,我再待一会,清净。”她可不想回去看见谢家?人?。
柳愫灵点点头,“那你小心些,我快去快回。”
“你母亲呢?”谢汝道。
柳愫灵道:“早些时候家?里来信儿说?小团子有些发热,许是着了凉,我娘不放心,便先回去了。”
谢汝担忧道:“可请了大夫?我与你一同回去看看吧。”
“无大碍,我娘请了大夫的,不耽误你的事了。”柳愫灵笑道,“我先把七公主送回去,一会就回来。”
柳愫灵走后?,谢汝留在原地。那些灯已经快要看不到了,塘边渐渐没了人?。
沈长寄方才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临走前看了她一眼?,又往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望了眼?。
谢汝心有所感,亦看过去,她似乎在那团阴暗里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平筝……
她心里暖暖的。
大概是心里有了安慰,她突然有底气了起来。悠闲地靠在树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夜空。
没过一会儿,有个宫女举着灯笼走了过来。
弯了弯膝,问道:“您可是谢家?的二姑娘?”
谢汝站直身?体,“是我。”
宫女道:“柳姑娘正和明妃娘娘在说?话,她怕您在此处不安全,请您回明妃娘娘的宫里等。”
谢汝道了声?“好”,她知道明妃娘娘很黏人?,柳愫灵吃软不吃硬,想来是绊住了脚,不知还要耽搁多久。也罢,回去也好,这?池水边潮气重,待久了不舒服,不如宫中?凉爽干燥。
可她才迈出步子,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明妃娘娘的宫殿她不认得,领路的宫女该走在前面才对?,而这?个宫女,她直接绕到了她的身?后?。
谢汝侧头看了宫女一眼?,身?量略高她半头,手臂粗实,看上去倒像是个做粗活的宫女,不像贴身?伺候的。
心里存了警惕,她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
这?边已经没人?了,谢汝心一沉。好在平筝见她们要离开,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大力!即便她早便起疑,却也反应不及。
那宫女一掌推在她肩膀上,她踉跄前进了几步,眼?见就要栽入池塘里。
平筝离得不近,来不及,她只能?自救。
水边的草湿滑,若她踩在上头,定会落水。她瞧见边上有块大半嵌在地里的大石头,咬咬牙,一脚踩在上头。
那石头阻隔了她前进的力道,她被绊倒在岸的边缘,一只手掌撑着那石头,另一只手顺势向后?一抓,扯住那宫女的裙角,用力向下?一拉。把人?拉倒后?,手脚齐齐用力。
噗通!她把那宫女连推带踹,一下?扔进了池塘。
平筝已经赶到近前,“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她在暗中?打?了个手势,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一个黑影,扎进水中?,将?那半死不活的宫女捞了上来。
谢汝按住平筝,“嘘,别出声?。”
她抬起眸,在黑暗中?搜寻。视线在触及某处时,蓦地停顿。
那里有个人?刚刚落荒而逃。
“姑娘……姑娘……”平筝把谢汝的右手拉在掌心,有点抖。
谢汝冷静地说?道:“把那宫女带回去,沈长寄有办法的吧。带不回去也没关系,叫她闭嘴,莫要将?今夜之事说?出去。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
若不是她还在急促地呼吸,光听语气,谁也想不到她方才险些遭难。
她的心在狂跳,脑子里在不住地盘算。
看不起她的人?比比皆是,但?会要她命的人?不多。她回京没几日,得罪的人?不多。
投壶时喊老鼠的那人?,她听出来了,是谢窈。今晚她还得罪了一个姑娘,不知她是谁。再多的就没了。
谢汝把右手从平筝的手心里抽出来,撑着地要起身?,左脚用力时,一阵剧烈的钻心之痛顺着脊背传遍全身?。
她闷哼一声?,又栽倒在地。两只手撑在地上,左手掌心一片火辣。
她低头看去,这?才察觉左手的掌心一片濡湿,都是血。
平筝压抑着嗓音里的颤抖,“姑娘,随奴婢回府吧,您这?样?,大人?要心疼坏了呀……”
谢汝紧抿了下?唇,用完好的那只手握住了平筝的手臂。
“扶我起来。”
平筝哽咽道:“您要做什么?”
谢汝指了指方才发现人?的那处,“去那看看。”
那人?走的匆忙,或许她可以有所发现。
等艰难地走近,果不其然,发现了那人?匆忙逃窜是落下?的一只耳环。
谢汝认出来,这?是她那个好姐姐的。
“姑娘……”平筝担忧她的伤势,“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嗯。”谢汝将?那耳环攥在手里。
“奴婢背您?”
“好。”
平筝显然十分?熟悉宫中?地形,背起谢汝在宫内穿梭,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人?。
“姑娘,已经通知大人?了,还有柳姑娘那边。”
“嗯。”
平筝听出她心情不好,不再说?话,只沉默地背着人?往宫外走。
沈长寄大概将?这?一路都吩咐好了,她们没遇到什么人?,只看到了几个玄麟卫在宫门口守着。
平筝将?人?送上了马车,“奴婢先帮您清理一下?伤口吧。”
马车上有个药箱,跌打?损伤的外用药备的十分?齐全。
“他时常受伤吗?”
手掌和脚踝的疼痛叫她脸色发白,冷汗浸透了衣裙,她轻声?与平筝闲聊,转移注意力。
“从前是,如今回了京,要安全一些,遇刺的机会便不多了,但?我哥养成了这?个习惯,改不掉了。”平筝吹了吹她的伤口,一脸心疼,轻声?喃喃,“大人?怕是要发火了……”
谢汝靠在车厢里,闭上了眼?睛。
谢窈,谢家?。
谢家?,远嫁。
“平筝,劳烦你给阿灵那边送信,就说?我病了,会在她家?中?住上一段时间。”
平筝楞住,这?功夫轿帘被人?撩起,平筝反应过来,退了出去。
熟悉的气味充斥了整个车厢,谢汝只觉的手背一暖,有一只温暖的大掌轻轻托起了她的手。
她睁开眼?,对?上了男人?自责的眼?睛。
她露出了事发后?的第一个微笑,“我把那人?抓住了,保护了自己。”
“嗯,很棒。”他低声?说?,“你方才说?,要去柳家?住。”
“我要去你那住几天,方便吗?”
“方便,住多久。”
“唔……这?次住到伤好,怎么样??”
男人?伸手,抚了下?她的头发,“不怕被人?知道了吗?”
“怕,但?是更?怕没与你待多久就死、唔唔……”
不吉利的话被人?堵在嘴里,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他温柔地抱着她,她突然就有些委屈。
“告诉我是谁做的。”
谢汝靠在他怀里,疼得皱眉,“应该是谢窈。”
“我替你出气。”
“先不用。”她摇头,解释道,“没有抓到她现行,她不会认,以我对?谢家?人?的了解,哪怕他们知道谢窈暗地对?我做了什么,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就算真的出了事,为了谢窈,他们会选择牺牲她,谢汝如此想着。
她没察觉男人?的拳头攥得死死的,眼?里的温度冷若冰霜。
“依你。”他说?。
他为她亲自上了药,很快,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到了首辅的府邸外,沈长寄把人?抱了起来,一路抱回了房。
她的房间还如走时一样?,每日都着人?打?扫,干净得不落一丝灰尘。
沈长寄把人?轻轻放到床榻上,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出了门。
他骑上马,亲自去了趟柳家?。
柳愫灵的马车行的慢,刚到家?门外,还未下?车,就见沈长寄从马上翻身?下?来,走了过来。
“沈大人??”
沈长寄言简意赅说?了一遍,柳愫灵气得爆炸,“她那个家?简直就是龙潭虎穴!沈大人?你放心,阿汝就在‘我家?’住下?了,谢家?敢来人?我就把人?都打?跑!”
“我爹是将?军,她们不敢招惹我!”柳愫灵顿了顿,“当?然,比不得大人?。”
“有劳柳姑娘了。”沈长寄说?。
男人?要离开时,柳愫灵突然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拦在他的马前,直截了当?地问:
“沈大人?,你真的会娶阿汝吗?”
沈长寄亦认真回视,毫不犹豫:“会。”
柳愫灵松了口气,冲他抱拳。
她望着男人?远去,直到看不到人?影,才转身?往府中?走。一边走一边骂:
“什么玩意儿!狗东西,欺负本姑奶奶的姐妹,叫她好看!明儿我就去谢府闹事!”
……
与此同时,广宁侯府。
王氏自打?回府,脸色就很难看。
她对?谢汝可称得上仁至义尽,可这?庶女太难管教?,竟是叫柳家?那位姑娘直接派了个丫鬟来传话,说?不回府了,要和柳姑娘回去住几日。
当?着皇后?和众妃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能?应下?,叫她早日归家?。
“她与那位将?军的女儿来往太亲密了些。”
谢父也皱起了眉,“不该带她入宫。”
王氏气得胸口不住起伏,“我如何能?作主?那是首辅大人?的意思,难保不是宫里那些娘娘的意思!”
今日是为三皇子相看皇子妃,虽然三皇子的属意另有旁人?,可未定下?亲事的皇子又不止三皇子一人?。
谢父眉头皱的更?紧,“她才回京,如何和宫里……”
“她是才回来,可她和柳家?女儿交好。平南大将?军战功赫赫,这?些年平叛出了大力,再者那柳夫人?出自明家?,她也甚是喜爱你那个女儿,人?家?或许早就勾搭上了明妃娘娘也说?不定。”
明妃虽然膝下?无皇子,但?明妃与兰妃的关系一向不错,兰妃可是有儿子的。
“明日去把人?叫回来,不许她再与柳家?来往。”谢父说?。
王氏被气笑了,“你当?你是谁,她要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你是冲进将?军府把人?掳回来,还是去宫里求陛下?帮你把女儿要回来?”
谢父脸色微微发白,“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