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汝僵在男人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只能感受到覆在后脑上那只大而热的手,他虚虚碰着她的头,几不可察地轻轻拍了两下。
平瑢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率数名玄麟卫干净利落地处理了现场,“大人,已处决杀手三名,留下一活口。”
“嗯。”
她的额头抵着他,感受着他胸口传来的震动,瞬间清醒,手推着他的胸膛,没怎么用力便将人推开。
她睁开眼,地上只余些未来得及处理的血迹,而后再无其他。
“大、大人。”谢汝勉强保持了理智,福了福身子。
沈长寄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
他的手指隔空轻点了点两个婢女,“都带走。”
谢汝:“……?”
莲月和玖儿的嘴立刻被两名玄麟卫堵住,粗暴地押走了,他们实在不懂何为怜香惜玉。
沈长寄逼近了半步,身体朝着少女微微前靠。
谢汝瞪大了眼睛,害怕地缩了缩肩。
他他他要做甚?!!
沈长寄并未碰她,只弯下腰,将已经被血迹染脏的几本书册捡了起来。而后他微微侧身,为她让了路。
“大人,我、我……书……”谢汝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男人拿着书的那只手垂了下去,背在身后,没有要给她的意思,只道:“走。”
谢汝:“……”
得,又归他了。
无法,她只得听话地一直往前。
方才几名玄麟卫将这安静的巷子填了满,可一转眼功夫,那些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连带着她的两个婢女也丢了。
此刻寂静无人的小巷中,她一人走在前面,而后面跟了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危险人物。
至此她已彻底抛弃了那个妄想,再也不奢望能从这个人身上看到前世的一点影子。
她慢吞吞地走,后面的人也不催,随着她的步伐,不远不近地跟着。
谢汝稀里糊涂地走到了巷尾,远远瞧见路边停着她的马车。
她环顾左右,整条街上与来时无半分不同,只人少了些,安静过了头。地上没有血,路上没有玄麟卫。
方才发生在小巷中的那场血腥的恶战似乎只是她臆想出来的,谢汝慢慢眨了下眼睛,抱着侥幸的心思转头,看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谢汝:“……”
哦,不是做梦。
她犹豫着,就要朝马车走去,只见车那一头的阴影处站着个人,看穿着打扮像是她家的马车夫。
那车夫看见她,便从阴影处出来,走近,抱拳:“大人。”
谢汝一惊,仔细瞧此人的脸,这不是她的车夫!车夫已然被掉了包!
轿帘突然被人从里面撩开,车里满满当当地坐了四个人。
除了嘴里塞着布条的莲月和玖儿,还有一名玄麟卫,以及……她自己!
谢汝快步上前,不可置信地按着车板,“这、这……”
那女子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身量与她极像,就连穿着也可以假乱真。
“很好。”男人言简意赅地评价,他挥了下手,那“车夫”带上草帽,压低帽檐,利落地跳上了车,驾车远去。
谢汝:“……”
那、那她呢……
她怔愣在风里,不知今夕是何年。
很快又一辆马车停在了同样的地方,平瑢从车上跳了下来,将马凳放好,“大人,走吧。”
沈长寄“嗯”了声,朝谢汝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汝盯着那手掌沉默了好久,突然负气似的,头偏向一边,一言不发,拎着裙子上了马凳。
沈长寄:“……”
车子缓缓行过闹市区,外头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车内的气氛却冷得像是裹了银霜暴雪。
谢汝背靠轿窗,侧着头,盯着车帘,好一会儿才眨一下眼睛。
沈长寄端坐在一旁,视线总是漫不经心地扫过少女的侧脸,微微皱眉,握着佩剑的手用了力。
她一向问题都很多,看上去有点迟钝,也不甚聪慧,相遇次数寥寥,她总喜欢对他问“为何”,即便不说出口,那表情也骗不了人。可自打方才,她便一个字都不说,他将她带走,她破天荒般一言不发,沈长寄想不通缘由。
他做事一向不擅与旁人解释,哪怕被人指责独断专行他也从未往心里去,此刻却无端生出了些烦躁。
他实在难耐,于是主动开口:
“冯明涛与我查的案子关联甚深,有人要灭口,我故意将他释放,一路追随,只想引蛇出洞。你目睹他死亡,恐有性命之忧,我不能放任不管。”
男人鲜少说这样长的一句话,语毕他咽了咽喉,轻咳一声掩饰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