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汝不是没想过这个“沈长寄”只是凑巧都和“他”一样,刚过去的那一夜她想了许多,或许当真物是人非。不管是梦,还是另外一个世界,“沈长寄”也只有一道声音,一个背影,和一个名字相同,凑巧罢了。
可此刻见了人,原先想好的万千应对之策,到此时皆不作数了。
谢汝的瞳微缩,捏紧了袖口,下意识地前进了半步,而后生生止住,她努力克制着颤抖的身子,牙齿紧紧咬住下唇。
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他从不会用这样没有温度的目光看她。
店小二这边刚要把谢汝送出去,转身看到男人就快要走到近前,连忙扔下谢汝,直奔男人走去。
“贵人今日可还要住下?午膳需不需要小的备下?”
“不必。”男人的视线只淡淡扫过店小二,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像是一阵风一样,从谢汝的身旁掠过,步伐从未停顿,除了方才“不小心”和她对视了一次外,很快便移走了目光,大步走出了客栈,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下。
谢汝高高悬起的心重重地落下,她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可惜事与愿违,老天似乎在跟她开玩笑。
眼前的男子的的确确不是她曾认识的那个,他不是前世与她家世相配、温文尔雅的男人,更不是那个对她一见倾心、许诺终生的男人。
他的眼神很陌生,给她的感觉也不似从前,谢汝想,此刻蠢蠢欲动的悸动一定是她的妄想与错觉。
平瑢领着一众玄麟卫跟在后面,到大堂时先看了一眼带着帷帽的谢汝,并未打招呼,转身对着店小二道:“今日便回京,不再住下,莫要将我们来过的消息透露出去。”
店小二忙应下,他惧怕这些人,也不敢再往上凑,只能目送着人出门。
谢汝闭了会眼,玖儿小声地叫了她一声,她方才睁眼,看向小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多谢早膳时送来的五香糕,很好吃,很喜欢,谢谢。”
她话音刚落,门外飘来平瑢的声音,“大人,边关传来急报,已送入府中。另外刑部袁大人送上拜帖,约您未时府上一叙。”
屋内人闻声朝外看,只见高大的男人骑在马上,丰神俊朗,气宇轩昂。明明有那么多人随行,可还是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他低着头,看着马蹄上沾染的泥污,半晌才低声道:“嗯。”
低沉的一声像是春日的柳絮,从谢汝心上扫过,痒痒的。
她抿着唇,笑了一下。就当,他在应她的谢吧。
自欺欺人,最后一回了。萍水相逢,往事就留在她的梦里吧。
鬼使神差般,男人忽而朝她看来。
“路上小心。”他低着声音,好像说了这么一句。
谢汝愣愣地望着他,隔着帷帽,与他四目相对。还是那双冷漠的眼,陌生至极。
她方才落回谷底的心一下又飘忽起来,那些好不容易才被遏制住的妄想又争先冒了头。
下一刻,男人挪开视线,从客栈门口打马而过,目不斜视,双腿一夹马肚,策马疾驰而去。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客栈一下子空了起来,店小二将“打烊”的牌子摘下,店里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谢汝带着人离开,继续踏上归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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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三辆马车由南城门而入,沿着郦安大街一路向北。
谢汝有七年未曾踏入郦京城了,她幼时离开时走得匆忙,临走时未能好好看一眼这都城,这次回来,她撩起身侧窗口的轿帘,趴在窗边往外瞧。
再过几日便是大暑时节,蝉鸣渐起,风中的热气密不透风地将整个京城裹挟其中,闷热的潮气叫人窒息。
入了城后,车马慢行,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朝东拐进了郦水东街。
正是午时最炎热的时候,烈日洒在郦水河面上,微风一动,沉碧如天的涓涓细流漾起涟漪,在阳光下泛起粼粼金色。
倚着郦水河修建的郦水东街市井喧嚣,都城繁华,早已与她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
谢汝四处打量着,不经意就看到了“桂花斋”的牌匾。
即便已时至正午,店铺门前依旧商客不绝,队伍的长龙已快排到东街上,又在某一处急转直下,拐了个弯儿,向别的方向甩去。
店门口一小男童正踩在板凳上,费力地将硕大的遮阳伞支好,巨大的伞面遮天蔽日,无路可走的炎阳转头盯上了高处的瓦片,碧色琉璃瓦在酷日里熠熠生辉。
谢汝放下了轿帘,倚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姑娘?”玖儿瞧她面有异色,不安问道。
谢汝却倏尔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对着莲月道:“你提到的‘桂花斋’,可是开在这条街上?”
莲月撩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是。”
谢汝默不作声,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又抚上胸口玉石吊坠。
桂花斋,的确是很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