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隐被一声巨响惊醒,他睁开眼,看见与自己贴得极近的霍西悬迷迷糊糊哼唧了一声。钟隐推了推枕边人:“你听见了吗?”
“什么?”
“浴室那边。不会进小偷了吧?”
霍西悬一个激灵清醒了:“什么小偷?”
两个人猫着腰,蹑手蹑脚接近浴室,小偷没看见,疯狂喷涌而出的水管倒是有一个。
房东大叔出去度假了,C市的管道修理服务又异常昂贵,好歹两个大男人总不能这点儿事就找邻居帮忙,一合计,决定亲自动手。
好在坏的是输水管而不是下水管,都是过滤后的干净液体。
手机搜索、电脑视频、装修图纸都摆上了,一个个换着看。
好不容易修补好了一半,他们瘫坐在地上,也不管会不会弄潮衣裤。霍西悬抹了下脸上的汗,嘿嘿笑起来:“早知道以前就多跟余叔学几招了,技多不压身。”余叔是他家的专属修理工。
他本意是想开玩笑的,但毫无疑问,这句话刺痛了钟隐——如果霍西悬在家,或是在酩城,别说让他亲自动手了,定期检查的豪宅可能根本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哪里会让精贵的霍少爷,在这里落汤鸡般修理呢。
钟隐的思绪还没飘远,本以为抢救过来的水管忽然又崩溃了,略微冰凉的水浇头而下,两个人毫无防备承接了这场大雨,浑身都湿透,再手忙脚乱去补救。
等到好不容易固定住,衣服已经全透明,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慢慢变了,谁也没起身,坐在原地,慢慢靠近。
钟隐闭上眼睛,然而落下的是一个带有安慰性质的、轻柔的吻。
霍西悬捧着他的脸,低声道:“你好像这几天不太开心。”
在这种时刻,在混乱之后,霍西悬依然小心翼翼手捧着他的脆弱,呵护着他不为人知的怯懦,将他当做需要用所有爱和柔情来浇灌的易碎珍宝。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叫他鼻子发酸。
他明明已经尽力隐藏了,却还是逃不过爱人的眼睛。
*
霍西悬不知道钟隐究竟经历了什么,只能觉察他最近情绪低落。他不愿意说,他姑且猜测是因为论文的问题。
在身体力行“安慰”了爱人以后,霍西悬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出门买午饭。
然而刚出楼门,就被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拦下。
……蒋政。
不妙的预感压向心头,霍西悬皱起眉。
他已经不少年没见过这个人了,作为从小培养起给自己当左膀右臂的助手,某种程度而言,蒋政比他更像他爸的儿子。蒋政本来该在他毕业后陪伴他一起进入公司,塑造新一代青悦的辉煌,然而与钟隐的相遇相爱打破了这一切。
蒋政转了转手表,好整以暇:“好久不见,少爷。”
霍西悬面无表情:“你来做什么。”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
“少来,我还要回去吃饭。”
“真的有那么着急么?”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西悬。”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这是霍董的意思。”
霍西悬很讨厌他明明是同龄人却一副老成的模样,更讨厌他搬出父亲来压自己。
最讨厌的,还是自己无力抗争。
“……等下,我打个电话。”
和钟隐撒了个小小的谎说是半路遇上教授,要稍微耽搁一会儿,挂下电话后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去哪里,带路吧。”
蒋政倒也没去什么远地方,把车开到小区门口,霍西悬伸手关掉他的赫布里底群岛序曲。
“说吧。”
“钟先生,一切都好?”
“用不着你操心。”霍西悬转念一想,提高警惕,“你不会见过他了吧。”
“没有。”蒋政对答如流,神态自若。
也许是天生的气质,也许是从小严格训练的结果,蒋政一直是那种即使吹得天花乱坠也会让听众信服的人。霍西悬狐疑地盯了一会儿,放弃了考证:“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森云的业绩不太好,任董急于……找到解决办法。他们夫妻二人有意想让任小姐与你接触接触。”
这个“接触”是打了引号的,直白点说,就是提出了联姻的意向。
霍西悬以前就知道这事儿,或者说,他从小就知道若是不逃离家族,就逃不掉连结婚都要被安排好的命运:“……需要我把证件拿给你看看吗?我已经结婚了。”
“你也知道,你的婚姻关系不会被承认的。”蒋政颇为怜悯地看着他,“而且,你真的以为你的丈夫和你一样,深深爱着这段关系吗?”
——攻心计从来都是蒋政课程训练中重要的一环。强大的人难以从外部攻破,却很好从内部瓦解。
“你什么意思。”
“多说无益,自己看看吧。”
蒋政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