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订婚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前几次霍西悬来找自己,究竟是何用意?
也许只是讨个说法,也许是想和过去彻底划出界限,也许他不必如此有戒心,对方根本没有逾矩的意思。
钟隐浑身紧绷,准备好捍卫好自己的自尊。脑海中设计好每一种情景的应对,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霍西悬的未婚妻面前丢脸。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任小姐并非前来示威,甚至没同他搭话,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人似的——其实钟隐也不能确定,任绡到底认不认识自己。毕竟当年霍西悬为了保护他,将他的身份严格保密,后来霍世骁知道了这件事,为了掖住霍家的“丑闻”,更不会往外宣扬。
在猎月之夜见过一面又怎么样,任大小姐日理万机,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也没什么被记住的必要。
姑娘自顾自感叹完,挂着和善的微笑对他说借过。
钟隐侧身,花果的馨香从他旁边拂过,飘散进夜色。
他那样不想与霍西悬重新攀上瓜葛,却在短短数小时之内,连着从广播、荧幕和任绡三处见识到,这个人在过去和未来,对他产生了多么大、多么深的影响。
越是不想见到,越是会遇上,会出错的总会出错,也许这就是墨菲定律最广泛和痛苦的实际应用。
他还在原地愣神,手机响起来,小家伙童音软软地问:“爸爸,还没来吗?”
——这才是他真正的生活,不是吗?
即使今天接连听到和霍西悬有关的消息,也不过是全城无数人会碰到的公共新闻,并不代表还和他有关。
即使又遇上任绡,她和每天在街上遇到的千百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
谁没有过旧爱呢?过去的事,就该让它留在过去。
他同霍西悬,早在四年前就结束了。
*
钟隐提着蛋糕和沉重的心思回到病房才发现,盐盐多了一个“小室友”。巧的是,还是他幼儿园的同班同学,名叫郁小缘,大家都叫他小芋圆。
和腼腆怕生的盐盐相反,男孩机灵嘴甜,像个小大人似的,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能力一流。
小缘也是单亲家庭,早先时候爷爷奶奶送来的医院,他爹也不知干嘛去了,晚上才赶过来。来了也不会照顾孩子,坐在一旁玩手机,好几次都是娃娃自己难受要水喝,才知道动动手。
身为一个三岁孩子的父亲,郁佟看起来……也太年轻了些。顶多二十出头,大学生似的,也不知毕业了没。一个自己都没成熟的大孩子呢,怎么能带好一个这么脆弱、幼小的小孩子?
连个郁小缘这个名字,都仅仅是因为他喜欢芋圆才取的。
从Adlin那里接过钟盐、忽然开始了没有准备的父亲之路,这些年钟隐也见过许多各式各样的家长,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新生命的诞生前深思熟虑,也不是每一个当了父母的人就会对孩子负责。
无法选择的出身,不能更改的童年,要用余生去修补。
钟隐把买来的小蛋糕分一个给郁小缘,和他家长打完招呼,坐回去给盐盐念故事书。
向青山悄声道:“太不巧了,你每次都错过好戏。”
“怎么了?”
“小纪医生今天走得晚,隔壁床那个爸爸刚来,就追着——怎么说呢,献殷勤?这词儿放在男人身上可真是怪怪的——正好遇上那个富二代。”
这家长的风流传闻,钟隐是听过的。不过徐巡怎么又来了?“这……”
“这个郁爸爸家里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反正两边僵持不下,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啊。”
“都这样了医院还没让保安来啊。”
“呃,我说的僵持不下,也不是要打起来的意思……”向青山嘟囔,“而且,其实也不是没人来过,就是看到是谁以后立马变恭敬了。也许捐了设备吧,谁知道呢,有钱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吗?钟隐不知道。
他想起霍西悬当年的痛苦,想起徐巡的纠缠与被拒绝后的无奈。
他知道的是,有钱人一定也有用钱买不来、和普通人一样做不到的事,也会爱而不得。
被谈及的年轻单身父亲本一直默不作声,自己玩自己的,不擅交际的样子,忽然抬起头,和他们搭话:“纪医生要调走了。”
消息来得实在突然,向青山还以为自己偷偷说小话被当事人听见了;钟隐也花了几秒反应:“纪医生……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