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瞬间?晃得眼前一片亮白,每一处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原来叫你们藏到这儿来了。”
博士挑了挑眉,望着角落里的那两道身影,不屑地?嗤笑一声,径直朝两人走了过去。
这些实验品在长期的身心折磨下,大都没什么战力可言。即使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逃了出来,也只不过是让实验室里的人员担心秘密外泄,还不至于引起多大的警惕。
博士大摇大摆地?过去,随手抄起一支激光枪:“好了,9号,50号——识相点儿,还不快乖乖跟我回?去……”
他的话音尚且未落,就被一阵剧痛瞬间?席卷了整个身体。不及痛呼出声,已?经被护在前面的那个少年径直扑上来,按着头塞进了实验桌下。
“快走!”
听到编号的顾渊不敢有丝毫放松,牢牢制住博士,察觉到他挣扎着还要再起身,反肘朝脊窝狠狠一磕,电流全无顾忌地?释放过去。
博士被捂着嘴说?不出话,更无力开?口叫人,挣扎间?已?经被电流打得身体痉挛,低低闷哼一声,就已?无力地?瘫软成了一滩。
陆执光却仍怔怔站在原地?。
顾渊心头发急,又不放心在这里叫出他的名字。只好顺手将电子手铐扯过来,把?博士拷了个结结实实,重新将人一把?圈进怀里,按照两人商量好的,打开?最角落的一扇窗子,借着黑暗的掩护纵身跃了下去。
怀里的身体没再绷着,却依然凉的吓人,抱在怀里都冰得人胸口发疼。
顾渊不忍心再催他,只是小心地?借着墙外凸起平稳下落,尽力躲避着外面不时扫过的探照灯,设法暂时藏进楼外那片树丛里去。
眼看一道亮得耀眼的光束直射过来,顾渊躲避时一脚踏空,身体向?下猛地?一趔。
顾渊心头不由微寒,正?要将陆执光先送上去暂时落脚,柔韧的藤蔓却已?迅速缠绕上来。
“执光?”
身形被藤蔓稳稳扯住,顾渊心中不知是喜是忧,低了头轻声开?口,一手护在他背后:“还好吗?”
陆执光从他胸口抬起头,眼中神思仍不属,却已?不再像在实验室里那样苍白恍惚,甚至还朝他轻轻弯了弯眉眼。
顾渊低头亲了亲他,借着藤蔓牵扯几下落在地?上,正?打算往林子里钻进去,陆执光却已?从他怀中跃下,牵着他的手换了个方向?,没入另一片看着就满是荆棘尖刺的林中。
“小心——”
顾渊急声唤他,正?要将衣物脱下将人罩住,陆执光却已?拖着他一头撞了进去。
尖锐的荆刺应着两人碰触迅速软化,自动向?两侧让开?一条通道。萤火草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引路,两人一路向?前跑着,后面已?一路生出无数奇特植物,将后路尽数牢牢封住。
不知跑了多远,陆灯才终于渐渐缓下脚步。
两人现?在还是长期受到监-禁营养不良的少年身体,快跑这一通都觉压力不小,各自撑了膝盖急促喘息着,虽然天气寒冷,却依然有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陆灯一路还要操纵植物,消耗的力量要更大些,正?尽力调匀呼吸,熟悉的温暖胸膛已?经从身后裹了上来。
“我没事……”
察觉到身后的爱人要脱下衣服给他,陆灯抬头正?要开?口,已?经被顾渊拿上衣严严实实裹住,抱在怀里一起靠着树干坐下。
温热的手掌细细摩挲着脊背,熨帖地?抚去心口的每一丝不安和惶恐。陆灯渐渐放松下来,从小猪笼草里翻出两瓶体力恢复剂,打开?一瓶递过去:“我没找到通行证……”
“拿到这些已?经很有用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
顾渊低头亲上他泛着冷汗的额头,用掌心细细捻去汗意?,稍一沉默才又轻声道:“我们再不去那个地?方了,好不好?”
陆灯身形忽然绷紧,倏地?抬头望他。
顾渊没有再细说?,只是揽着他慢慢顺抚脊背,承诺似的低头轻声:“再不去了……”
掌心下硌着的是硬硬的脊骨,少年的陆执光远比任何一个世界所?见的够更消瘦单薄,即使抱在怀里都轻得仿佛不占分量。
顾渊替他将衣服裹紧,没有再说?下去。
陆执光的身上明明找不到伤痕,那些伤痕却又明晃晃不容忽略地?摆在他眼前,明明早已?是陈年往事,却又滴着最新鲜的淋漓鲜血。
他还记得最开?始遇见的那个少年。
连话都不怎么常说?的,腼腆得只知道低头微笑,却又对监牢和刑罚全不陌生。柔润安静的纯黑眼眸不会因为几乎足以丧命的重伤有任何波动,却会在两人险些擦肩错过之?后,钻在他怀里无声哭到喘不上气来。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象,那个时候的陆执光又都在想?些什么。
怀里的身体忽然轻轻动了动,顾渊连忙低头,正?要问?他想?要什么,陆执光却已?将他用力抱紧,仰头认认真真地?吻了上来。
顾渊一怔,连忙及时展臂将他揽稳,低头屏息回?应着他。
陆执光没有加深这个吻,只是在他唇上认认真真地?碰着。等到温度彻底驱散被夜风吹起的寒冷,才满意?地?弯了弯形状柔和的眉眼,稍稍松开?手臂,俯身靠上去:“我很好。”
和爱人在一起,就算重新将所?有的噩梦都经历一遍,也足以把?这些噩梦变成最温柔安稳的栖身之?所?。
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有人来抱住他。
这种感觉实在好得想?让他再经历一百次。
“确实不用去了。”
陆灯朝他微笑,水汽氤氲上来,又被尽力眨去,摸索着十指交握,掌心的热度比目光更纯粹炙烫。
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他的确一瞬被博士的声音所?彻底搅乱了心神——他从出生起就在这里被监-禁了十多年,在一无所?知的幼年时光里,被一遍遍折磨和虐打种下的深刻回?忆,实在没那么容易抹去。
在那个时候,即使博士开?口让他自己躺上解剖台、自己折断手臂检查恢复情?况,他说?不定都会本?能地?照做。
长久的命令和残酷的处罚种下的本?能反应,原来一直都依然蛰伏在身体的神经里,在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他确实生出过本?能的恐惧和无措。
不过现?在已?经不会了。
原来记忆里仿佛无所?不能的博士也会这样不堪一击,被少年模样的爱人就能轻松撂倒。从没来得及升起过的反抗念头后知后觉地?腾起来。
——他竟然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和顾渊都并不是记忆中不堪一击的实验品,他们已?经并肩闯过那么多的难关,这样一个基地?根本?不至于拦得住他们。
陆灯埋进他怀里,心头的死结彻底散开?,只剩下极度紧绷后恍惚到疲倦的哭笑不得。
顾渊有些担忧,想?去看看他的情?况,手才一抬起就被轻轻握住,安稳的力道透过掌心传递过来。
“我们不用通行证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闯出去。”
这样的念头实在有些疯狂,却一冒出来就再难压制。陆灯心跳微快,仰头望他:“行吗?”
顾渊微讶,抱着他坐正?身体,轻声确认:“就闯出去?”
印象中的小爱人从来安静稳妥,少有冲动的时候,看来那个飞扬跋扈的小皇叔演下来,也终于叫始终沉静得过了头的陆执光身上被激起了点少年的鲜活生气。
顾渊几乎忍不住笑意?,却依然有意?等着他的答复。
陆灯脸上一烫,却越发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抬头开?口:“就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