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蘅也知道?陆湛心里的?这个坎一时半会儿肯定过不去,她只能小心陪着不是。映月在知府衙门住了下来,依旧在前院服侍,她虽然病着却不肯休息,说是怕一歇下来反而?没有精气神。
加之?陆湛如?今忙于市舶司的?事情?,映月对数目的?敏感和过目不忘的?本事的?确能帮上陆湛不少的?忙。
卫蘅如?今才算是明白,陆湛为何一直给映月那么?多优待了,的?确是不逊色于男儿的?女子。
那件事之?后,卫蘅第二日就想去给映月道?歉的?,看到映月时,话都到了嘴边了,却被陆湛拦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跟她道?歉啊?”卫蘅生?怕陆湛对映月产生?过多的?愧疚,要愧疚就让她一个人?愧疚好了,除了陆湛,映月要什么?补偿,卫蘅都能答应。
陆湛淡淡地道?:“那日她去花园,的?确有误导你的?嫌疑。”
卫蘅看着陆湛,赶紧地拍马屁道?:“三爷,明察秋毫。”
陆湛连一个笑容也懒得施舍给卫蘅。
两个人?这几日虽然依旧同房,可是陆湛缺连一根手指也没碰自己,卫蘅自知有愧,简直是夹着尾巴在过日子。
到四月里,陆湛收到内阁行文,朝廷还是没有完全?放开海禁,高阁老等?人?拟出来的?意?见是,施行通关证来管束,凡是要下海的?船只,必须拿到通关证。
“这是要将海上贸易这一块大肥肉都集中到几个人?的?碗里啊。”陆湛的?幕僚兴公道?。
“高阁老出自福州府,高家在闽县可是豪户,想来也是瞅准了这块肉的?。这无可厚非。”肖先生?道?。
“大人?怎么?看?”兴公问,“高阁老毕竟是大人?的?老师,用通关证也能收起税收来。”兴公先就为陆湛安排了梯子下台。
陆湛沉默良久后才道?:“我是怕通关证一出,所有的?利益都集中在了几个人?碗里,那些眼红的?,既然走不通正道?,就只能走邪路。从此?海上恐怕不靖。”
“这,不会吧?”肖先生?皱了皱眉头。
陆湛站起身,叹息了一声?,“还是太急躁了,如?今还不是咱们说的?话能管用的?时候。”
士子的?无力,就在于满腔的?抱负无处施展,却不得不先和光同尘,盼着登上顶峰的?那一日。可是真到了那一日,昔日的?抱负还有没有,却也未为可知了。
通关证一出,江南的?豪富大商蹦跶得就越发厉害了。陆湛这个松江市舶司的?手里就掌握着国朝三分之?一的?通关证,他自然成了最?抢手的?香饽饽。
只可惜陆湛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到现在江南的?巨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打动这位松江知府。
有那老谋深算的?按兵不动,也有那根基浅、眼皮子浅的?横人?,就开始软硬兼施了。
陆湛应苏州知府羊知玉的?邀请到苏州出席花魁大赛时,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他住的?“俞氏园”,这是致仕的?前云南巡抚的?俞易川的?宅子。
俞家以前并不是什么?大户,兴起来也是在俞易川出仕之?后,其后再无子弟考中进?士,如?今在苏州城里只能算二流人?家。也正是这样的?人?家,既品尝过权势的?甜美,又经历过人?情?的?酸辛,才格外的?留恋富贵权势,也才有破釜沉舟的?胆子去算计陆湛。
说起来手段真是不算高,对付男人?无非就是钱、权、色,前二者陆湛都不缺,所以俞家只能出第三招,还牺牲了一个俞家的?嫡女。
俞幼春不过是在陆湛的?屋子里端了一杯茶,陆湛只当她是俞家的?婢女,凭俞幼春的?姿色给卫蘅提鞋也不配,勾引起人?来也是扭扭捏捏,陆湛看得眼睛疼,哪里能将她看入眼。所以在俞幼春脱掉衣衫要自荐枕席的?时候,陆湛只是冷冷地请了她出去。
原本没什么?事情?,但是第二天俞家就闹出来,说是陆湛强占官宦人?家的?女儿,要他负责。
俞幼春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验身也的?确是失了清白。
俞易川的?儿子,俞幼春的?父亲俞令贤冷脸道?:“陆大人?若是看中小女,同我们做父母的?商议一下,以咱们两家的?交情?,难道?我会不许?可为何行出这等?禽兽之?事,叫幼春以后还怎么?见人??”
“令贤。”俞易川阻止了俞令贤道?:“既然陆大人?看中了幼春,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说这些又于事无补,又不是什么?好事,遮掩还来不及。也是幼春自己不检点。”
俞易川看向陆湛道?:“都是老夫教子无方,叫他养出了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陆大人?请回吧,老夫这就让幼春自行了断,也免得咱们两家蒙羞。”
姜还是老的?辣,年?轻的?一上来就是逼人?就范,老的?则以退为进?。
“老爷,我就这么?个孙女,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俞老夫人?哭着转而?向陆湛,“陆大人?,你也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如?今欺负了人?,难道?连一句话也不说,眼睁睁看着我们幼春去死?”
陆湛淡然地坐在椅子上,抚了抚搁在腿上的?玉佩,“事情?如?何咱们心知肚明,下官自然会向皇爷上折子自辨的?。”
俞易川一声?冷笑,眼前的?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件事的?厉害,“陆大人?不知天高地厚,乾嘉十年?的?白首辅是如?何下台的?你应该听说过吧?”
白乐居才华天纵,是文坛领袖,诗、书双绝,更是官居首辅,最?后的?落败说起来还真是惋惜。不过是对手传他与寡居的?儿媳妇通奸,污了他的?名誉,最?后落得被贬岭南。
这种绯色之?事,一旦沾染上,就是说不清道?不明,越说叫人?越觉得你心虚,所以书上劝人?要爱惜羽毛就是这个道?理,千万别让人?找到能下嘴的?地方。
陆湛站起身,“我看俞姑娘还是留着呗,好歹是条人?命,你也为自己的?子孙后代积点儿德。至于今日之?事,下官自然会上折子自辩的?,老大人?最?好也赶紧托人?写?了弹劾我的?折子先递上去,这谁先说谁后说的?差别,老大人?浸淫官场数十年?想来肯定比下官更明白。”陆湛说话,就掸了掸袍子离开。第二日就回了松江。
兴公和肖先生?闻听此?事,都道?:“世上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
“可是大人?,这种事情?瓜田李下,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若是俞大人?真的?上了折子怎么?办?”肖先生?问。
兴公捋了捋胡子道?:“季甫你糊涂啊。大人?这是另有妙算,正好借着这件事,离开松江这是非之?地。”
陆湛笑着点了点头。
“可这毕竟是自污官声?,于他人?今后可是大大的?不利。”肖季甫道?。
陆湛道?:“我升得太快,这本就是官场大忌,也让其他人?忌惮,皇爷有时候也觉得这件事太为难,出了这件事,正好韬光养晦。如?今高阁老插手海事这一块,我并不看好,若是留在松江这才是断送前程。”
兴公道?:“是了。这风流事,乾嘉朝的?白乐居不能做,那是因为他自诩为文坛泰斗,又是理学名家,可是咱们陆大人?可是卫玠、潘安一样的?美男子,风流只是佳话,不风流都说不过去。有时候,这样反而?好行事。在皇上眼里,一个有缺点的?臣子,可比完美无缺的?圣人?好用多了,可用可退,这才是最?趁手的?。”
肖季甫这才恍然大悟,陆湛虽然年?纪轻轻,却比他还更深谙官场的?规则,也更懂永和帝的?心。
“这件事不能只有俞家上折子弹劾。兴公、季甫,你们让其他人?也赶紧上折子弹劾,无比要让皇上觉得,是江南整个官场都容不下我。”陆湛道?。
群起而?攻之?,永和帝自然就能知道?背后的?事情?不简单,这些桃色绯闻,不过都是幌子而?已。
虽然永和帝能看出这是别人?赶走陆湛的?幌子,但是其他人?却未必看得透。
待陆湛议完事,看过兴公和肖季甫代别人?拟的?弹劾折子后,三更已过。引泉上来服侍陆湛安歇,“三爷要回嘉润堂么??”
陆湛揉了揉眉头问:“杭州那边的?消息传到这边来了吧?”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三奶奶听到风声?了吗?”
引泉道?:“今日有掌柜的?来见过三奶奶。”
陆湛叹息一声?,“歇在签押房吧。”一日劳顿,陆湛可不能肯定自己能有耐心去哄卫蘅。
卫蘅提着装着百合莲子羹和糕点的?食盒到签押房这边时,陆湛刚歇下。
“三爷睡了?”卫蘅问引泉。
引泉为着映月的?事情?,对卫蘅并不待见,只道?:“三爷已经歇下了。”
“我进?去看看。”卫蘅道?。
引泉跨前一步,“三爷累了一天,才刚从杭州赶回来,三奶奶若是有事,请明日再来。”
卫蘅退了一步看着引泉,不是不明白引泉对她的?不敬出自哪里,只是看他还是碍眼,因而?转过头去看着南慧道?:“你同引泉说会儿话。”
南慧点了点头,从她被卫蘅撵回去,又被陆湛送回卫蘅身边后,她的?主子如?今就只有卫蘅一个人?了。
而?南慧和引泉哪里又是在说话,根本就是一言不发就开始过招。卫蘅像兔子一般,一溜烟就窜入了陆湛的?房间。
此?时陆湛已经坐起了身,冷冷地看着卫蘅道?:“三奶奶可真是长本事了啊。”
卫蘅将食盒搁在桌上,又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搁好,这走到陆湛的?床边坐下,抱了他的?手臂嘻嘻笑道?:“三爷饿不饿,要不要用些点心?还有败火的?百合莲子羹。”
大约是陆湛被卫蘅都给弄怕了,听见“败火”两个字就眯了眯眼睛。
卫蘅一看陆湛的?表情?,就知道?糟了,又说错了话,赶紧将手指放到嘴上,“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卫蘅坐起来跪在陆湛的?身侧,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两口,“三爷,如?今蒙了不白之?冤,妾身是特地来安慰三爷的?。”
陆湛上下打量了卫蘅一番,冷淡地道?:“这一次那位俞姑娘可是破了身的?。”
卫蘅被陆湛刺得脸一红,知道?他还在记恨前事。卫蘅换了个姿势,坐入陆湛的?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我有其他办法验身,不过须得三爷辛苦一下,配合妾身。”卫蘅伸出小粉舌在陆湛的?耳廓上舔了舔。
陆湛的?眼睛又是一眯,这一次低头认真打量起卫蘅来。
发色如?黛,干净简单的?发髻上只戴了金刚石发箍,越发衬得她一双清澈透亮一般的?眼睛里,仿佛春水里落入了繁星。肌肤在灯光下洁白莹润得仿佛半透光的?白玉。
夏日衫薄,卫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霜白地织金粉色折枝牡丹纹的?夜雪罗襦裙。夜雪罗,顾名思义,夜间穿起来,在月光和灯光的?映衬下,仿佛雪光一般,卫蘅的?这一袭叠纱罗裙,将她包裹得如?梦似幻,仿佛被雾裹云遮的?琉璃美人?一般。而?粉色的?大朵牡丹,则叫人?口舌生?津。
两掌宽的?粉色夜雪缎的?束腰,将卫蘅本就纤细的?腰肢更束得仿佛一掐就能断。
最?要命的?是那领口,宽得有些离谱,低得也有些离谱,从陆湛的?这个角度望下去,越过卫蘅精致的?锁骨,还能隐约看到那雪色山岚的?峰峦。
“要我怎么?配合?”陆湛一把掐住卫蘅的?腰道?。
“让我验一验三爷的?能耐就知道?了。”卫蘅轻声?道?,虽然红着脸,可也强忍着羞涩没有低下头。
陆湛轻笑出声?,“找死是吧,卫蘅?”
找不找死是另说。但是卫蘅的?身子的?确娇气得厉害,嫩得仿佛豆腐一般,一戳就是一个印,偏偏她又爱美,将那贵方娘娘的?香身方还有华思珍给的?嫩肤方一直用着,那一身雪白简直叫一个滑不留手,非逼得陆湛使劲儿才能握住,可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且卫蘅自己为了讨好陆湛,从上次两个人?闹开之?后,这一、两个月里,她还用了缩阴方,简直是要逼得陆湛跟她同归于尽的?节奏。
天将放明的?时候,陆湛才压着卫蘅道?:“验身的?结果如?何?”
卫蘅累得眼睛都张不开了,陆湛昨夜简直就是没拿她当人?一般,变着方儿的?欺负,他素来在这件事上就有手段,可是昨天晚上,卫蘅才算是见识全?了。
卫蘅强打起精神,转过身,抬手摸了摸陆湛的?脸颊,然后挺起腰亲了亲陆湛的?嘴唇,“我相信三爷,三爷还能相信我吗?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就知道?三爷一定是被冤枉的?。”
陆湛翻身躺下,“哦,这一次三奶奶怎么?就信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难道?就没有众口铄金?”
卫蘅将头挨到陆湛胸膛处,听着他的?心跳道?:“我本来就相信你,以前我只是怕映月跟你这十几年?的?情?分太重?,我……”卫蘅再也不想提起旧事,在陆湛胸膛处轻轻咬了一口,“是因为你太出色了,我才会担心嘛。”
“少给我灌迷魂汤。”陆湛拍了拍卫蘅的?后脑勺,“若是俞家那姑娘生?得我们阿蘅一般美貌,指不定我就顺水推舟了。”
卫蘅往上蹭了蹭,同陆湛头并着头互相凝视,卫蘅趴着道?:“不是迷魂汤。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我觉得也不是坏事,至少我能保证全?心全?意?的?相信你。”
陆湛看了卫蘅良久,才叹息一声?。这话不管真假,他也拿卫蘅没有奈何,谁让他哪怕再生?气,也舍不得冷对她。
卫蘅缩入陆湛的?怀里,“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陆湛道?:“你若是一直都这样贴心解语,我自然不会生?你的?气。”
卫蘅兴奋地道?:“我不仅是你的?解语花,还会是你的?小棉袄。”
陆湛拧了拧卫蘅的?脸蛋,“你算什么?小棉袄,我看你是千金裘才对。”
卫蘅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千金裘?”
陆湛道?:“不是。那我可舍不得,用五花马换了酒就行了。”
“那为什么?是千金裘?”卫蘅趴在陆湛的?胸膛上问。
“千金裘就是贵重?得让人?舍不得穿,华而?不实,一点儿不耐用,还得怕她被玩坏了,偏偏千金裘还娇气,一生?气就掉毛。”陆湛笑道?。
卫蘅知道?陆湛这是讽刺自己爱炸毛的?脾气,还带着荤、话调、笑她,她嗔道?:“我不当千金裘,就当小棉袄,一直穿着,也不怕坏的?那种,最?要紧的?是拿出来也换不了几个酒钱。”
陆湛朗声?笑道?:“可惜你天生?就是千金裘。”
末了,陆湛又低声?道?:“不过,这会儿你愿不愿意?当玩不坏的?小棉袄?”
卫蘅哀嚎一声?,和好了,千好万好,有一宗不好就是,陆湛又可以随意?地变着方儿的?折腾她了。
天将明的?时候,映月挽着包袱立在签押房外。
引泉上前道?:“你来跟三爷告别?”
映月点了点头,她的?病需要华思珍照看,可华思珍在松江府并不会久留,所以映月也只好跟着华思珍走。
“三奶奶在里面?”映月问。
引泉点了点头。
映月惨淡一笑,“三爷是宁可负了天下人?,也不肯负她的?。”
(正文完)
(改错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上一章和这一章就像镜子的两面,前一章陆湛是渣,这一章卫蘅羞愧。
于我来说,上一章结文,那是婚姻的态度。而这一章是卫蘅何其有幸,能够看到镜子的另一面,能够看到真相。
而世上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看不到背后的故事的,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
于我来说,爱情不是因为看到了真相才爱,反而是,在朦胧、困惑里,我们还肯去爱。
-------------------再次提示---------------
玻璃心千万不要点开虐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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