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英娘才觉着不对,蓦然停下。她很怕林嬷嬷紧跟着问些什么,所幸林嬷嬷一直默默无语,并没有开口。
第二天青雀一大早起来,兴冲冲去寻张祜。“祜哥哥,今儿个咱俩换换吧,你扮官军,我扮土匪!”
张祜递了碗粥给她,两人边吃边说。青雀饶有兴致的规划着,“土匪肯定是打不过官军的啦,到时你把我生擒活捉了,有不有趣?”
两人果然跟杨阁老说了,各自还着兵士、伴当出门。到了傍晚,张祜依旧骑着马,马前坐着五花大绑、兴高采烈的青雀,回来了。
“禀大人,擒得匪首一名。”到了杨阁老面前,张祜躬身禀报。杨阁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猛的一拍桌子,“兀那匪首,认不认罪?”
青雀只恨浑身被绑,腾不出手来拍胸脯,没有气势。她做出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言辞慷慨,“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似模似样的,可惜声音实在太娇美,未免不大匹配。杨阁老没玩一会儿,就心疼了,“兀那匪首,绑的紧不紧,疼不疼?”青雀想了想,老实点头,“有点紧。”杨阁老一迭声的吩咐,“快松绑,快松绑。”
张祜微微一笑,伸出纤长优美的手指轻轻一挑,替青雀松开绑绳。青雀活动着手脚,张祜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好不好玩?”青雀连连点头。
杨阁老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身旁神色温柔的美丽少年,若有所思。
晚上青雀被打发睡觉之后,杨阁老请张祜到书房品茗谈心。张祜恭敬不从如命,自然答应了。
“世子在杨集,逗留颇久。”杨阁老中把玩着手中轻灵秀巧的斗彩三秋杯,闲闲说道。这只斗彩瓷杯胎体洁白细腻、薄如蝉翼,杯侧绘了两只在山石花草中蹁跹飞舞的蝴蝶,温文尔雅,清丽出尘。
“晚辈本是护送二少奶奶回府之后,便要回京的。”张祜欠欠身,“只是晚辈做了一件错事,心存内疚,想要弥补。”
杨阁老微笑看着张祜,张祜低声道:“大人,晚辈不该带着青雀偷听。那样的事,不该被一个小女孩儿知道。”
如果自己没有带她偷听,她就不会知道自己曾险些被溺死,不会知道亲生母亲对她如此冷情,也不会生出重建三千铁骑、重建祁家军的雄心。
重建三千铁骑、重建祁家军,这实在不是一个女孩儿该做的事。如果自己没有带她偷听,或许她会和平常的姑娘家一样,绣绣花,吟吟诗,风雅富足的过完一生。
杨阁老凝视手中的三秋杯,漫不经心问道:“世子在京中,可有必须处理的要务?”张祜沉吟片刻,“晚辈需在腊月初八之前,赶回京城。大人,等宁国公府诸人启程之后,晚辈也要动身了。”
“如此。”杨阁老微笑,“那么,回京之前,多陪青雀玩几天吧。”
张祜躬身答应,“是,阁老大人。”
邓家祖居。
邓家已整装待发,准备起程回京。深夜时分,前院,一个颀长的黑影轻手轻脚走到自己居住的厢房前,警觉的四下看看,见各处都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推门进屋。
“躲了这几天,愁死我了。”邓麒进了屋,关上门,疲惫不堪的靠在门上,“可算是要回京了。回到京城,会亭的事便会揭过去,不提了。”
“谁告诉你的?”黑暗中,苍老的男子声音响起。
邓麒吓的魂飞魄散,“祖父!”我都躲成这样了,您还不放过,大晚上的跑来捉人?祖父,我是您孙子,不是您仇人。
黑暗中,宁国公燃起火折,点亮蜡烛。邓麒睁眼望去,见他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握着长长的皮鞭,不由的背上发凉,嘴里发苦。
邓麒本能的转身想逃,还没容他转身,宁国公手中长鞭挥起,毫不留情的打在他背上,“你既然铁了心要娶玉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当着你祖母的面,说你听她的,她中意谁做孙媳妇,你便娶谁?”宁国公目光冰冷,一鞭接一鞭,狠狠抽在邓麒头上、脸上、身上。
“这能怪我么?”邓麒被打急了,大声叫道:“都怪您!怪您管不住祖母!”
宁国公一怔,手中的鞭子慢了下来。邓麒趁机抓住鞭梢,冲着宁国公怒吼,“您当我乐意娶沈家的丫头呀,沈茉给玉儿提鞋都不配!走了个玉儿,留下个沈茉,我快吃亏死了,您还打我!”
这静寂的深夜,爷孙俩的声音瞒不了人,传出去很远。内宅之中,荀氏、孙氏、沈氏等人都被吵醒了,纷纷命人出去查看,“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不消停。”
知道邓麒被打,荀氏、孙氏都是心疼,红了眼圈,“他也是被那水性杨花的女子骗了,打他做甚?”喃喃咒骂着,拿宁国公没辙,更加痛恨祁玉。
沈茉身边的邓之屏也醒了,害怕的偎依到母亲怀中,“娘,我怕。”沈茉轻轻拍着她,柔声哄着她,“屏儿不怕,有娘呢。”
屏儿,你怕什么呢,你是宁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出大小姐,何等尊贵。如今你固然是锦衣玉食,往后更不用说,福气大着呢。
你长在京城新近兴起的宁国公府,出阁之后,会搬到京城最豪华、最气派的那座国公府邸去,成为那座府邸的女主人。屏儿,你怕什么呢,你的一生,娘都替你打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