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绝望吧。
因为实在、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近乎自虐&—zwnj;般的生活方式,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觉得值得珍惜的原因就都变得很清晰。
他应该是很厌倦、甚至憎恶自己的。
所以在汤城跟她说了这些的时候,在那一刻,孟婴宁真的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孟婴宁想起他之前跟她说的那句话。
死没什么大不了,难熬的都是留给活人的。
要?有多难熬,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孟婴宁还记得十年前,她最后一次见到陈妄的时候,他走的时候的模样。
那么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少年,眉眼间都是明亮的,意气风发上九天,仿佛天下无不可胜之事。
&—zwnj;想到那个曾经的少年是怎么经历了这些事情,然后一点一点变得满目沉寂荒凉,孟婴宁就觉得疼。
她吸了吸鼻子,掀开被子下地,赤着脚踩在老旧条纹地板上,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出去。
客厅也没开灯,幽微月光顺着窗外爬进来,阳台的拉门开着,陈妄人坐在阳台边竹条编成的椅子里抽烟,半个身子沐浴在皎洁月光下,另一半侧脸烙下阴郁的影。
听见屋里的动静,他咬着烟转过头来,微眯了下眼。
孟婴宁站在卧室门口,没动。
“醒了?”陈妄开口,声线沉哑,“还睡么?”
孟婴宁摇了摇头。
“伤口疼?”陈妄问。
孟婴宁摇头。
陈妄觉得小姑娘可真难伺候:“饿了?”
孟婴宁还是摇头,只抿着唇,眼巴巴地看着他,不说话。
陈妄顿了&—zwnj;会儿,忽然笑了笑:“想我抱啊?”
孟婴宁眨眨眼,慢吞吞地说:“想。”
陈妄捏着烟俯身摁灭了,然后直起身来,抬臂朝她伸出一只手:“那来。”
孟婴宁张着白嫩的胳膊就颠颠地跑过去了。
爬到他腿上,缩成&—zwnj;团儿窝在他怀里。
这会儿已经后半夜了,风很凉,陈妄随手抓了件旁边晾衣架上刚洗过的外套,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上?,他的外套大,她人又缩着,能把她整个人包粽子似的密不透风地包住。
包粽子的时候掌心摸到小姑娘后背被汗水洇得潮湿的衣料,于是包完了就问:“怎么了?”
“做噩梦了。”孟婴宁说,“特别吓人。”
陈妄没说话,拉着外套边缘往上?拽了拽,遮住她小半张脸,然后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儿,我不是在这儿呢么。”
“陈妄。”孟婴宁忽然叫他。
“嗯?”
“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孟婴宁的声音被衣服挡了&—zwnj;层,有些闷,“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我都想听。”
陈妄眼皮一垂,深深地看着她。
半晌。
“汤城跟你说的那些,基本上都是真的,易阳……”陈妄顿了顿,“是我杀的。”
三年前,陈妄折回广东对当地缉毒支队和武警部队进行紧急支援配合作业,因为他个人判断失误,易阳在掩护他们的时候被汤严活捉。
陈妄再见到他的时候,易阳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陈队,你杀了我吧。”
陈妄当时眼睛猩红,声音咬得几乎听不见:“你他妈放什么屁。”
男人很勉强的扯了下嘴角,有干涸的血迹在他眼角眼眶留下血痕,声音虚弱低缓:“妄哥,我撑不住了,我快死了。”
“我不后悔,我就是有点儿放不下。”
“我才刚订了婚,你说她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哭啊,女人挺麻烦的,真特别容易哭。”
“那护身符好像没什么用,是不是我心不诚,它就不灵了。”
他说其实想想,我这&—zwnj;辈子很值,从小就有个英雄梦,长大了以后也算圆了梦,该守的都守住了。
应该还算是,挺值得骄傲的&—zwnj;生。
汤严什么手段你也不会不了解,该在我身上用过的都用了,就算我命大活下来了,也不想后半辈子像只狗&—zwnj;样被那些玩意儿吊着活着。
我这么值得骄傲的&—zwnj;生,不能因为这个毁了。
……
秋风阴冷入骨,孟婴宁低垂着头,眼睛死死地压在陈妄肩头,吸了吸鼻子。
陈妄亲了亲她的头发,掌心在她背上?&—zwnj;下&—zwnj;下捋着,声音平静低缓,目光落在很远的夜里:“我小时候挺喜欢看书,那时候我还没搬到你们那边儿,家门口有个租书和光碟的音像店,我爸妈感情不好,基本上在家就吵架,我就也不爱回家,每天放学就往那儿一窝,能呆到天黑,看岳飞戚继光杨家将。”
陈妄笑了笑:“男人么,总归都有点儿英雄情结,那时候想着自己以后能是什么样儿,就觉得男人就应该威名赫赫名扬天下。”
后来他总去那家店,&—zwnj;来二去和老?板熟了,那老板大概也没见过这么点儿个小屁孩天天装大人,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有事儿没事儿就逗逗他玩,和他聊聊天,给他讲些野史。
在听到小陈妄说这些话的时候,老?板笑着说:“你觉得这些大将军,大英雄帅不?”
帅啊,小陈妄说。
“那你觉得将军手底下那些兵,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头,穿着&—zwnj;样的盔甲一个两个长得都一个样儿,倒下&—zwnj;个立刻就有后边儿一个踩着他们补上?,你别说名字了,连脸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那些小兵,他们帅不?”
“你都说了连脸都不知道长什么样,我怎么知道帅不帅。”小陈妄不耐烦说。
老?板:“……”
老?板“嘶”了&—zwnj;声:“我发现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欠教育呢?”
那老板平时吊儿郎当很不正经&—zwnj;人,嘴上天天不着调逗他玩,这会儿看着像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笑脸敛了敛,抬手摁着他的脑袋往下&—zwnj;压,把他压得&—zwnj;个趔趄,然后使劲儿地揉他的头发:“小伙子,别天天想着能上天当个美猴王,籍籍无名的也是英雄。”
小陈妄那时候还不明白,他觉得能上天当美猴王,谁会待在地下。
英雄的名号从来都是响当当的,叫出来一个敌人听了得闻风丧胆,连名儿都不知道,那还叫什么英雄。
直到很多年以后,小少年变成少年,又变成了男人。
那些穿着&—zwnj;样的盔甲一个两个长得都一个样儿,倒下&—zwnj;个立刻就有后边儿一个踩着他们补上?,名字和脸全都不知道的小兵帅吗?
帅的。
他们亦都拥有很值得骄傲的&—zwnj;生。
籍籍无名的,也是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存稿箱,作者现在应该在碎觉,请问有人唱个摇篮曲给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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