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楼家勉强解决了吃饭的危机问题,楼老太也有闲心想想创收的事了。不说别的,就说楼珩已经八岁了,这上学的事也得抓紧。之前她在连家估计连老太婆媳就没想过送孩子读书的事。现在离九月份也还有些时间,不赶紧想办法弄钱怕到时候孩子的学费都交不出来。
这会儿大伙儿想的也都是怎么给自家多养几只鸡,多种几畦菜地,还得尽量瞒住人偷偷摸摸地干。楼珩虽然也想出出主意改善家里的环境,但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还不够透彻,一时间也不敢蛮干。
楼老太却不一样,她行事与别人不同,一向天马行空不着痕迹。比如这会儿,她就悄无声息的打上了县纺织厂的主意。
起因是棉花巷的管二婶跑来楼家诉苦。
“楼大娘……”管二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说我这日子该怎么过啊!娃儿他爸这一走,我这跟他去了的心都有了哇……这住在县里是好,不用下地不用日晒雨淋的,可是吃的用的哪样不要钱买?我又没个工作,这眼看着家里就要开天窗了哇……”
年初的一次意外,管二叔直接倒在了纺织厂的车间里,七孔流血不治而亡。留下管二婶并两个孩子在冷风里煎熬。管二婶一个农村妇女,年前才托了人把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户口转成了城镇居民,谁知眨眼的功夫当家人就没了。如今地也被生产队收回去了,家里却陡然没了收入,管二婶简直都要绝望了。
“娃儿他爸是在单位没的,单位就没给你些补偿么?这要算工伤的吧?”楼老太关切地问道。她可跟一般的老太太不一样,儿子媳妇都是有文化的,遇事也爱跟她商量,很多政策之类的比一些小年轻都要清楚哩!
管二婶吸了吸鼻子说道:“单位给开了追悼会,补偿了我们100块钱的死亡抚恤金。可是大娘你说,这一家子的人,有进没出日日张嘴要吃饭的,100块钱够用多久?您是不知道,我这两个月啊,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总觉得这一顿吃完,下顿就没了……”
她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眼泪珠子不停地直往下流道:“想回去农村上靠兄弟吧,地也没了。想叫娃儿他奶回去跟着他三叔吧,他三叔却说,已经分家了,老人分给谁家就是谁家的事。还说我们家老管在城里发达了这些年,一定没少存钱,叫我不要想着全吞了,老管的钱他老娘也是有份拿的…”
管二婶说到这里简直是泣不成声。
楼老太也听得火冒三丈,恨恨的骂道:“这个管老三,居然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连自己老娘都不管,他就不怕哪天出门老天爷一道雷劈死他么?!”
“所以大娘,我这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就想您能不能给我支个招儿…”
楼老太有点疑惑,自己虽然跟管家也算熟识,但也没熟到这份上。自家在这条街上不但不算是富裕的,反而是较为困难的那一拨。这管二媳妇儿咋有了困难就偏偏跑自己家来了咧?一时想不明白就先压下不提。不管怎么说,这管家眼前的困境倒是实实在在的,于是细细问她道:“那这纺织厂除了给抚恤金,就没个别的章程?比如说,让你顶了管老二的职?”
管二婶哭诉道:“那会儿哪里能想得到这个!大娘您是知道的,我没啥文化,见识又少,老管没了的那会儿,光办丧事就已经不够我脑子转的了,哪里能知道还有顶职这回事!等回过神儿来别人提醒我,那厂里的指标早被人顶了…”
“这可就难办了啊…”楼老太低头沉思道。
管二婶看楼老太沉默,心里也有些慌乱。她这一着也是经人指点了才来的楼家,要是楼老太死守着秘密不肯吐口,那她就彻底没指望了。
这年月里,谁家有点门路不得藏着掖着的。要是都叫人知道了,自家哪里还有得混的。推己及人也该知道别人的顾虑。
管二婶虽没文化,却不是一个蠢人,略想一想就止住了眼泪,索性上前握住楼老太的手坦诚道:“不瞒您说,大娘,我这也是得了信才来求的。您家要是有啥门路,求您拉我一把,我代一家老小感激您的大恩大德。要是真的不行,我也绝不强蛮,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怨恨您家的。”
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掏心掏肺,楼老太就是心里有什么不满,这会儿也都被心头的怜悯占据了。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自家这生活才刚有点起色,就叫人看出了端倪,不知道是哪里有不妥,不问清楚了她心里始终不踏实。管二媳妇心实,也没有旁的歪心眼,可要是给那坏心的人知道了呢?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可不敢少想了。
楼老太想了想开口说道:“管二媳妇,我家是真没啥门路,可帮你倒是不难。不过我想先知道,是谁告诉你来找我的。我家可也穷得叮当响,月月可都欠着债呢啊!”
管二婶刚听了楼老太的上半句,心就沉了下去,以为楼老太顾惜自家利益不肯相帮。待听到后半截,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但她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知道怎样说话才最容易打动人心,遂回答道:“大娘,我是个懂规矩的人。人家帮了我,肯给我指条活路,我千恩万谢都觉得不够,又怎么敢给人说出去?您就不怕前脚帮了我后脚就叫我说出去啦?”
为了打消楼老太的疑虑,又接着说道:“大娘您放心,具体您家有啥门路我们是不知道的。也绝不可能给您泄露出去。我只能告诉您,指点我的是个精细人,只是看您家这月接了孙女回来,月末居然不用出去借粮,这才心里有了点猜测。她也是看我实在是困难,这才指点我来求您。我们是万万不会对您家有什么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