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梨霜满含担忧地看着才喝完药现在正睡熟的男孩,给他拢了拢被子。她不仅是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眼下更是一片青黑,一看便是没有合眼休息过。
忽然屏风后传来门扉打开的声音,她以为是卫璃回来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迎他。
只是刚一起身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重影叠叠,她一个踉跄,便要脸朝下地跌倒,她下意识地喊道:“卫璃!”
幸好一双手斜插而来,稳稳地扶住了?她,才让她消了?破相之灾。
这双手很是温暖,却并不娇嫩细腻,布满薄茧,只是握着,便让人生出一股安心的感?觉。
穆梨霜费力地晃了?晃头,目光逐渐清明,看清面前的人熟悉的容貌后,才又惊又喜地失声道:“寒枝,你回来了?没遇到什么危险吧?一切可还安好?”
穆梨霜和卫璃的第一句话便是关心她的安危,叶寒枝只觉心里暖暖的,也不准备把遇到的那些事告知她,以免穆梨霜徒增担忧,只含笑柔声答道:“一切都好。”她顿了?顿,“小闻,情况有好转了?吧?”
“好多了?,章院判妙手回春,医术高明,现在只待静养,无性命之忧了。”穆梨霜话说到一半,像是猛然想起小闻还在熟睡,声音骤然变低,她挽着叶寒枝的手,示意她出了房门再谈。
厢房里因着小闻的病情,并未开窗,闷热昏暗,一出房门叶寒枝变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猛吸了一口气,悠悠吐出。
两人沉默着并肩挽手走过木质长廊,就像幼时那般亲密无间。
长廊里挂着的占风铎被暮风拂起,发出清脆的声音,穆梨霜的青色披帛随风飘起,叶寒枝像小时候一样伸出一只手去抓,穆梨霜无奈又温柔地笑了?笑,并不开口制止她。远处隐隐有寺庙敲击晚钟的声音,群山回唱。
“梨霜姐,其实你已经喜欢上表哥了吧。”叶寒枝突然这样说道。
“是。”穆梨霜并不曾想隐瞒叶寒枝半分,极其干脆地说。
叶寒枝眼里闪过狂喜,她是真心地为表哥高兴,她再也不想看到表哥求之不得、为情所困的模样了。
“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拒绝他了?上百次。”穆梨霜轻生说,远山一样的柳眉微微蹙起,像是陷入回忆:“可他从未灰心言弃过,总是在与我告别的时候脸色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上一句:穆姑娘,我想娶你。”
叶寒枝垂眸不语,静静地聆听。
“他这段时日来是如何对我和小闻的,光是好一字无法言明。小闻病重的那一夜,他一个弱不胜衣的文?人墨客,愣是背着小闻通宵敲遍了?长安所有的医馆。”穆梨霜的语气逐渐变得有几分哽咽:“还有他去求告老致仕的章院判出山之时,堂堂左相,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之尊,当?街对着章院判三跪九叩。”
“寒枝,这样的他,这样好的他,我怎能不动心……“美人就算哭也是梨花带雨,美得惊人,穆梨霜眼眶一红,叶寒枝便想起我见犹怜这个词来,连忙拿出自己怀里揣着的锦帕来给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梨霜姐,我与表哥自幼一起长大,他的人品绝对没有问题,以后他一定不会负你,会对你和小闻很好的。”叶寒枝信誓旦旦地说。
穆梨霜却缓缓摇了?摇头。
“梨霜姐,你不信我吗?”叶寒枝一愣,涩声问道。不过这也不能怪梨霜姐,毕竟她之前经历了?太多非人的折磨,对情爱一事心灰意冷,也是正常的。
“寒枝,我不是这个意思。”穆梨霜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竟使一向成熟稳重的她显得几分娇憨:“我只偷偷告诉你一人,我对卫璃心动,其实并不是贪图他对我的好。”
叶寒枝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她。
“其实,我见到卫璃的第一眼便心动了。”穆梨霜露出一个羞怯的笑来,两个梨涡动人:“一身月白长衫的翩翩公子,面如冠玉,惊才风逸,在十里黄澄中吟着我最爱的诗句,跟我年少之时梦里心动的少年郎一摸一样。”她轻声补充道:“其实我那数百次拒绝,每一次都不是我的真心话。”
叶寒枝眼神动容,她拉住穆梨霜的手轻声道:“既是两心相许,那便不要错过。”
“我们注定已经错过了?。”穆梨霜笑得勉强:“我不但是家破人亡的罪臣之女,甚至还早已成婚生子,怎配得上他堂堂左相。”
“何况,国公夫人也一定不会让他娶我这寡妇……”穆梨霜声音愈来愈低:“这岂不是让全长安的人来笑话你们卫家吗?”
叶寒枝本想张嘴安慰她,可偏生嘴笨,绞尽脑汁也仍是愣在原地。虽然她和表哥都不是什么畏惧流言碎语的人,但毕竟外?祖母这一关着实难过……外祖母现在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好,若她和表哥硬着头皮跟外?祖母对着干,要娶梨霜姐进门,外?祖母一时气急伤身,闹出个严重的毛病也说不准。
这可怎么办…………
忽然叶寒枝眼睛一亮,兴致盎然地按住穆梨霜的肩膀,急声道:“我有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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