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天的工作,熏理揉着因僵坐在电脑前太久而发酸的腰,去厨房倒了杯凉水,一手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时钟上。
“已经六点了?小征应该回家了吧。”
征十郎今天静得不太正常,通常无论她工作多繁忙,他总会在放学后跑到书房和她撒会儿娇。
熏理想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她轻手轻脚溜到三楼。
逐渐加大的雨势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席卷城市,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弹到屋顶、窗户上,足以想象这样的大雨维持一夜将会为排水系统增添多少负担。
爬了一半楼梯她才想起来,她今早忘了叮嘱征十郎出门前带伞……嘛,身为少爷厨的志川应该有提醒他。
轻推开没有上锁的门,透过那一道漆黑的缝隙。蓦地感受到从屋里传来的侵染着黑暗的宁静,使她差点以为征十郎不在里面。但她发誓自己听到了衣服布料与床单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敏锐的、属于母亲的第六感告诉她,征十郎现在心情低至落谷,然而他却不肯在这时找家长哭诉,分享他的小秘密。
熏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想冲进去安抚他的冲/动。也许他现在最需要的只是一个人静静思考,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在回家时避开家仆和自己。
等征十郎想通后,再让他自己选择是倾诉还是闭口不提。
此时的征十郎蜷缩在床上,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后重重松了口气。他要感谢母亲的理解,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样用泪眼朦胧的脸去面对她。
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渗透到骨髓里,让他忍不住将整个身体埋在暖和的被窝里。
挂在椅背后的书包仍然是潮湿的,一本本书摊开在书桌上,单凭一晚上恐怕无法晾干全部。然而这并不是真正让他伤心纠结的缘故。仔细回想事情经过,他越发确定先前所看到的那双鞋——属于大岛。
也就是说,他是目睹自己被欺/凌经过的目击者,口口声声说是把征十郎当做「好朋友」的大岛不但不找人帮忙,在事发后甚至落荒而逃。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友情」,未免也太脆弱了,仿佛纸糊一捅就破。
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自己当时不该与大岛多言,而是和同班同学们站在一条战线,对大岛保持冷漠疏远的态度。或许这样就不会引起之后一系列的不必要麻烦。
至于半路被抢劫这件事,初次遇到诸如此类情况的征十郎确实有些傻眼,但几年前参加的夏令营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自由办法找到那帮欺负自己的人。
熏理的谨言他一直放在心中——无论遇到了什么都好,别让自己吃亏。低声下气不是赤司家的作风。
……
征十郎舒展开四肢,感到暖意重新流入体内,他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深黯的眼复杂地盯着天花板。
他现在需要擦干眼,洗个脸,换身衣服后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去吃晚餐。但今晚是免不了与父亲的一场谈话了……他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小征,下来吃饭。”
门外,熏理温和地敲了敲门。
“妈妈……能先进来下吗?”
熏理撇撇嘴,心智尚未成熟的征十郎还没到独自处理问题的阶段,看来她又得充当一回知心姐姐了。
征十郎开了台灯,乖巧地坐在床的一角。他脸上的泪痕淡到看不见,但双眼还是有些红肿。
“难不成在学校受委屈了?”
“其实……”他将事情简略地说明了一下。
熏理了然地点头,倒不是完全没预留这种事发生的机遇,但偏偏让征十郎在第一次独自回家的路上遇到,她突然担心这是否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顺着征十郎的目光望去,半干的书本皱巴巴得像秋天的枯树叶。
“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她耸耸肩,“至于那些欺负你的初中生,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我想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他默默点头,熏理在开导自己的同时却从未告诉他要怎么做,完全是放开了手让他想办法解决。
“我也不想讲大道理,既然别人欺负你,你就不要客气——谁让你是赤司征十郎呢?你有这个资本。”当然了,熏理不是在教导他以牙还牙。
“嗯。我只是忽然发觉……仅仅学业上的优秀根本不够让我在社会立足。”九岁的征十郎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让大人诧异的话,她微微一愣,儿子比她想象得还靠得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