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暖生怕惹事,脚步匆匆离开,没有看他。
也多亏是没看,若看见他头上的金冠,只怕要惊的当场跪下。
舒暖走远,回身看一眼,方才那个地方已然没了人影。
春日的微风拂过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也彷佛在这寂静的空气中,带来几分慰藉。
她方才安心,抚了抚狂跳的心口,迈着缓慢的淑女步伐,走回储秀宫。
储秀宫灯火通明,院子里有数十宫女举着宫灯,照亮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
秀女们都站在院子里,李尚宫和几个教引姑姑一同站在最前面,脸色在灯光下显得阴沉可怖,说不出的严肃。
舒暖心中一跳,直觉有事情发生。看这明火执仗的架势,恐怕还是件大事。
从正门进去,走到秀女群中,势必要经过李尚宫面前。舒暖不紧不慢走着,朝几位女官欠了欠身,面上十分平静。
李尚宫道:“白姑娘,你去哪儿了?”
这是要盘问她?舒暖心中哂笑,屈身道:“尚宫大人,小女子今日做完绣品,觉着身子僵硬,便去花园子里走了走。”
“可有证据?”
兰心从人群中走出来,作证道:“尚宫大人,白舒暖今日离开锦绣坊,的确直接去了花园,我亲眼看见她过去的。”
舒暖回头看兰心一眼,心中似有暖流涌过,十分感念她仗义执言。
李尚宫不置可否,只道:“就在半个时辰内,储秀宫主殿的万寿香炉被人盗走,事关重大,少不得要开罪诸位姑娘。”
舒暖微怔,荒谬感陡生。
主殿那个所谓的万寿香炉,是开国高祖皇帝赐下镇守阴气的,堪称六宫圣物,居然说丢就丢了?
怎么可能?储秀宫中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家里也不缺金银古董这些东西,犯得着冒着死罪,去偷一个破炉子吗?
舒暖一想都觉得脑子有病,这些女官浸淫宫中多年,又哪儿有傻的?
非要盘问这些小姑娘,不就是为了交差吗?
她心理腻歪的紧,也不说话,只垂手静立,等着李尚宫发话。
李尚宫再道:“搜宫。”
舒暖面不改色,谁偷了东西会藏在自己屋子里,所谓搜宫才是个笑话,一个真真正正的笑话。
待命的宫女散开一半,往各个宫殿内搜着,李尚宫的目光扫过这群秀女,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舒暖忽然想起方才花园子里碰见的男人,他若不是帝王,也非侍卫权贵,或许可能是个刺客呢?
难不成是他偷了这炉子?
舒暖心中犯嘀咕,觉着他有毛病,宫中那么多金银珠宝不去偷,偷个破炉子?总不会真觉得一个香炉有神通吧?而且现在的刺客窃贼都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宫中肆意行走吗?
以往看的话本子里,这种人可都是害怕被人撞见的,他倒不走寻常路。
舒暖想的远,脑子里的东西不知道跑到何处去,却怎么都没想到,这帮宫女真的从储秀宫内搜出香炉来。
不是那个人偷的?
李尚宫低头问那捧着炉子的宫女几句话,脸色更加冷淡。
她喊:“白舒暖,沈微微,上前一步。”
舒暖眼皮一跳,心里升起一阵不安,随着沈微微逐渐走近,那股子不安越发扩大开来。
满宫秀女八十余人,只叫她们两个出列,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香炉,是从她们屋子里搜出来的?舒暖紧紧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她自然是没做过这种事情,沈微微再没脑子,也不会动万寿香炉,引火烧身。
若真是从她们屋子里搜出来的,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
舒暖想的清楚,心中却一点都不轻松。入宫第一天,李尚宫雷霆手段处置迟到的秀女,她便已经知道,宫中容不得任何人的辩解。
她们认为对,便是对。她们认为错,便是错。
今日舒暖知道自己冤枉,李尚宫定然也清楚,但让她们二人出列,定然就存了让她们顶罪的心思。
这些人不愿意多生事端,只想早早了事,舒暖却不愿意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顶罪。
今日哪怕得罪李尚宫,日后谨言慎行,她也奈何不了自己。若是不得罪她,那命都没了,还讲什么。
舒暖很清醒的认知如今的境况,沈微微是指望不住的,如今只能靠自己。
舒暖脑子迅速转动着,指尖因过度的紧张泛起苍白的色泽。
一阵风吹过,宫灯摇曳,照出深黑的影子,阴沉沉的,宛若九幽深暗之地。
如今还是宛如,若被人陷害成功,就真的要成九幽魂灵了。
舒暖咬了咬牙,站定不动,抬头时目光坚定不移,好似没有什么能够撼动她。她问:“李尚宫,我为何叫我二人?”
李尚宫道:“这香炉从你们房中搜出,定然是你们偷的,你们不必狡辩,我这就送你们面见太后,请太后娘娘处罚。”
舒暖丝毫不惧,冷声道:“那便去面见太后,辩上一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