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季深想着昨日叶疏陈老说骑马骑马的,怕他会直接牵着马过来,邀请自己同骑去宫中,到时自己不会可就糟糕了。
于是早早起床,先去了宫门外等候,然后再差人去给叶疏陈送信。
果然叶疏陈是骑着马来的,见到她还打趣了两句,说她终于知道主动是什么了。
“不过陛下还要早朝呢,我们这是来早了。”叶疏陈说,“这样,我带你在前殿不要紧的地方逛逛。”
邱季深对他并无防备,心中默认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所以答应了。
叶疏陈时常出入宫中,对附近一片很是熟悉,连巡查的金吾卫都有认识的人。
听他自己说,他曾经做过千牛卫,也就是传说中的皇帝的贴身侍卫。这种岗位极其抢手,能做的其实都是有背景的官宦子弟,高档关系户,同羽林卫等一样,是未来将才的预备役。
本来他是想借着这个万能的跳板入仕的,结果后来觉得无趣,又不干了。认为不如闲赋在家来得轻松,反正他父亲养得起他。
邱季深听得心头滴血,全身泛酸。捂着胸口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过是正常操作而已。
两人逛了片刻,其实也没去远的地方,最后觉得时间该差不多了,去了正殿后方的空地上等着。待唐平章早朝结束,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见他二人。
那身着华服的青年大步朝他们走近,远远便爽朗笑着道:“五郎!你终于是有空了?”
看得出唐平章见到她是由衷的高兴。
邱季深作揖行礼。
这青年其实同她一般大,但是五官面容,看着要比她小上两岁,像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唐平章屏退随行的内监,与二人席地坐在石砌的台阶上,互相左右看看,然后露出礼貌的笑容。
“我几次想约你进来,你都不肯。”
唐平章对她并不生疏,也全然不在意她的沉默。用手肘推着她,像个普通朋友似地说:“我只是想与你叙叙旧罢了,是你父亲不同意?”
叶疏陈说:“你不要理他,他最近一直如此,对我也是不理不睬的。”
“没有的事。”邱季深忙说,“只是在做事罢了。”
“是遇着什么难题了吗?你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呢?”唐平章来了兴趣,问说:“是衙门的人故意排挤你了?还是有人在暗中说你的坏话?其实这些,你不必管他们就是了,有我帮你,他们除了嫉恨,又能做什么呢?”
邱季深还没开口,叶疏陈已经替她答道:“是他自己捡了个麻烦事,结果处理不掉,要烂手上了。”
唐平章:“什么麻烦?”
“还不是高吟远的那桩案子,陛下应该是知道的吧?”叶疏陈说,“今次是我强拉他来的呢,不然他还要一心扑到那案子上。”
“什么!你怎么淌了这样的浑水?”唐平章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惊讶,抓住邱季深的手腕道:“是县令故意将它推给你的?我帮你出头!”
叶疏陈说:“是他主动像我父亲求的!”
“啊?”唐平章已是茫然,还是立志于要为邱季深找借口,“是有人欺瞒坑害你?”
叶疏陈又道:“他心里清楚着呢!”
唐平章不说话了。
邱季深:“所以……”
唐平章立马接道:“所以现在进宫来了,就放下公务好好休息一下!”
叶疏陈跟着点头。
邱季深:“……”
看出他的求生欲了。为什么陛下的求生欲烧得比自己还要热烈。
唐平章还是提了一句:“高郎,我晓得他。以前他是跟着大哥的,与我不熟罢了。”
叶疏陈笑道:“小时候淘气,他还嘲笑过陛下。”
“那是过去很久的事了,也不算什么。”唐平章怅然一叹,“唉,这要说什么才好。风云际会,君臣遇合,真是难以言明。”
高家失势前,是朝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高吟远从小就跟几位皇子一同长大,是坚定的保皇党成员。彼时唐平章不过是个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的失宠皇子而已。
只是后来几位皇子夺权夺得太过凶猛,死了好几位,连同太后的亲子也“意外”落马死了,终于彻底逼疯了那位妇人,全部死的七七八八后得以尘埃落定。所以唐平章完全是靠捡漏才做上的皇帝。
他原先有多不受重视呢,连“平章”这个名字,都是后来重新起的,取自“坐朝问道,垂拱平(pián)章”,是平正彰明之意。至于先前叫什么,多数人都已经忘了。
唐平章生母只是一个奴婢,他从小便被教得唯唯诺诺,自然怕风怯雨,处处胆战心惊。是以对太后百依百顺,不敢忤逆。
唐平章也知道这样不行,可是无力反抗。他想同国公等人亲近,又怕触怒太后。夹中其中左右为难。恰好高吟远的事,浓缩了两边人的主要矛盾,他是碰都不敢碰的。
本来他将事情交予国公,就是有些偏向,以为国公定然能处置得万无一失,为他保住君王的颜面,没想到最后绕了一大圈,竟然踢回到他面前来了。
这是怎样的冤孽啊。
唐平章低落之时,叶疏陈开口道:“陛下,我带了一匹千里马进来,就是想跟你上次的那一匹比比。如果?”
唐平章点头:“好啊!”
两人起身,肩并肩地去骑马。
邱季深跨步过去拦住他们,又不方便动手,喊道:“且慢!”
唐平章道:“哎呀五郎,你别提了,你一提,我就头疼。”
“可是……可是我不提我头疼啊!人就在那儿放着呢,我要是杀了他,良心不安。我要是不杀他,小命难保。”邱季深说,“重要的是人人都不与我配合,我纵然想救他,也没有办法。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呢?”
唐平章面露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