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涟在屋门前停顿了许久,他握着门把手的手已濡湿了一片,他屏息,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立刻换上了一张十五岁少年该有的那张单纯无害的脸,一扫之前的狠戾。
“先生,我看灯亮了,想着你怎么也是要吃饭的,给你备了些粥。”
魏涟故意没有抬头去多看,他低着头,只看到魏十镜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魏十镜只穿了一身浴袍,脚上趿拉着拖鞋,拇指在揉搓着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痛。
魏十镜应当刚从外头回来,满身是汗,为了遮掩,所以披了件浴袍装作刚洗完澡的样子。
魏涟不动声色,他慢慢搁下小米粥和酸菜包,抱着托盘问:“先生还要什么吗?”
“你把门反锁一下,我有事和你说。”魏十镜看起来十分疲惫,“很重要的事。”
魏涟心头一紧,却还是点头应下,他走到门口,手才触到门把手,突然,一抹粗麻绳直接勒过他的脖子,魏十镜顺势把魏涟往地上一拖,手里的粗麻绳又绕着魏涟的脖子缠了一圈,他双.腿夹着魏涟的胳膊,捆得魏涟无法动弹。
魏十镜把他背着窗口往屋内拖拽,一边拖,一边小声威胁:“你敢大叫,我就敢把绳子勒到头,看是来救你的人快,还是你死得快。”
魏十镜并非说说而已,他一边放狠话,一边加重手里力道,眼看着魏涟憋红了脸,气都喘不过来,他才停下,就保持这个力度,死死地盯着魏涟。
可魏涟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眼珠子上翻,瞅着魏十镜,又拼了命地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麻绳,想让魏十镜稍微松一点,就一点点,能让他喘个气就好。
魏十镜见状,只说:“是谁派你们来的?秦岭魏家是不是?你们一直在监视我是不是?除开今天的这个局,这三年,我做的每一笔买卖,说的每一次话,都在你们的掌控之内,是不是?”
魏涟先是点头,又拼命地摇头,继而闭着眼皱眉,这岂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魏十镜稍松了些手,只说:“你若愿意说,就抬左手。”
魏涟立刻高高举起自己的左手。
魏十镜从长条矮茶几上摸出另一条麻绳,这得亏他去了一趟渔村,人家渔村里什么都缺,就这麻绳和渔网编织绳是最不缺的,他随意捡了人家一截断掉的,便足够了。
他手虽然松开了,可脚上力气一份没泄,他用麻绳把魏涟捆了个严严实实,把他推到沙发边上,看了一眼魏涟给他送来的小米粥,魏十镜跑了一天都没吃东西,的确是饿了,已经饿得有些胃痛了,他还得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他得吃东西。
魏十镜把魏涟靠着沙发掰直了,把小米粥端到他面前,先问:“有毒吗?”
魏涟摇头。
“我不信。”魏十镜把碗沿抵着魏涟的唇边,示意他张口,魏涟喉咙里那股气还没顺下来,他只看了一眼魏十镜,只觉得魏十镜的眼神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这种眼神,魏涟之前在杀猪的屠夫眼里看到过,狠辣决绝,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魏涟张口,也不顾喉管里火辣辣的痛,他大口喝下一口,干咳了好一阵,才对着魏十镜说:“真的没毒。”
魏十镜这才是用勺子大口舀了几口,他一边吃,一边看着被绑在沙发腿上的魏涟:“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是。”魏涟咬着牙,“先生说的都是。”
“别喊我先生。”魏十镜喝完了小米粥,又掰开桌上的酸菜包,他一个一个仔细掰开看了许久,确认没问题,两三口就吞下一个,算起来,他也是饿了好些天了。
“你真名叫什么?”魏十镜又问。
“真名?”魏涟摇头,“我已经没有真名了,记不得了,不过,我在魏家有个代号,叫魏千秋。”
魏十镜一愣:“那我的名字?”
“也是代号。”魏涟点头,“魏家人都认得的代号。”魏涟又说,“魏家等级森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十、百、千这样的代号排序的,活人换骨,先生知道吗?”
他哪里只是知道,他这半年来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词了,只不过,他一开始只以为这是小瑾的秘密,既然事关小瑾,魏十镜便没有和别人说过,就连魏涟,都不知道魏十镜对这件事已经了如指掌。
“我知道。”魏十镜不想和魏涟多扯,“你直接跳过这部分,讲后面的。”
魏涟稍顿了一下,有些讶异,却还是继续说:“魏家关于换骨后的活人,有详细的品级划分,从低到高来看的话,死亡或者残废,是丁字级,这一类,是要销毁的。”
“能活下来,无论多优秀,但是却有不稳定因素,譬如,智商受到影响,性情大变,是丙字级。”
“只拥有神兽的寿命,却没有神兽的能力的,是乙字级。”
“两者都有的,自然就是甲字级了。”
他又说:“每个级别又分上、中、下三等,其中细分的规矩,可以写满一指厚的册子,至于十、百、千的代号,是因一开始试验的时候,失败太多,出了不少丁字级别和低级别的,按道理,这些不是要销毁,就是得关押,魏家内狱和坟地不堪重负,所以有人想出了一个办法,无论那一代实验品有多少,都会选择级别最高的一个实验品封一个听着挺厉害的名头,类似于给个代号,当个小官,让他去管理这一代的实验品,我记得先生之前教我读书,告诉过我,这样的模式,叫做分权制。”
魏十镜冷笑:“我教你读书,也没成想,教出了一个魏千秋啊。”
魏涟又说:“同一代之间,以代号认主人,各代之间,原本是互不干扰,可我刚才说了,前几代的实验品并不多,譬如一字辈的,只活了一个,而且那个人,后来逃了出去,听说之后又回来了一次,不过,我从未在魏家见过这个人,十字辈的,也只有你一个,好巧不巧,你也逃了出去,但是你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回来的,几十年前,你曾被抓回来过一次。”
魏涟像是扯开了话匣子:“百字辈的就比较惨了,活下来的倒是很多,有十几个,但……死于内斗。”
“你这辈的呢?”魏十镜问。
魏涟说:“八十多个。”
“这么多?”魏十镜下意识添了几分警惕,这意味着魏涟手下有八十多个可以用的人。
“他们不全是魏家人。”魏涟解释,“很多都是魏家的姻亲,被骗来或者被抓来的,而且我虽然有八十多个人,可其中一大半都是乙字级的,大部分都是躺着起不来的废人,他们都养在魏家出不来,所以,先生不用太担心。”
“你是什么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