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跟着高公公走了以后,衍帝看了一眼还站在大殿上的永福:“你的薛大将军已经走了,你还有什么事?”
永福看了他一眼,本想转身就走,不过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皇兄可是对薛慕有疑心?”
衍帝还没答话,永福又接道:“这大承谁都可能造反,就他薛慕不可能!”
衍帝挑了挑眉梢:“说完了?”
“说完了。”
“跪安吧。”
永福:“……”
永福返回公主府时,特意在路过阿厄斯的宅邸之时往里看了一眼。
阿厄斯此时正坐在屋里与伊金饮酒,他打了个酒嗝,问伊金:“听说小皇帝已经把薛慕召进宫了,你猜他会不会怀疑薛慕?”
伊金道:“不会。”
阿厄斯的眼角一抽:“那我们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伊金笑着道:“他虽不会怀疑薛慕,但一定会对他施加压力。”
阿厄斯疑惑地看着他,伊金道:“只要薛慕有所行动,我们就会有机可趁。”
永宁侯府。
柳清欢心不在焉地用完晚饭,抬头看了看天色。一双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刚准备差赤桃再出去打听打听薛慕的消息,青栀就急吼吼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侯爷回来了!”
柳清欢微微吐出一口气,抬眼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人:“侯爷现在何处?”
青栀道:“侯爷去了莲花亭煎茶。”
煎茶。
刚刚舒展开的秀美再次朝眉心聚拢,柳清欢垂眸想了想,还是从坐席上站了起来。赤桃青栀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夫人要去哪儿?”
“莲花亭。”
莲花亭上凉风习习,鼓得薛慕的衣袂微微作响。柳清欢从花园的一条小径拐了出来,远远地瞧见薛慕独自坐在莲花亭上。
既然不是议事,那只能是有烦心之事了。
柳清欢无声地笑了笑,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薛慕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就像他说他既喜欢冬天,也讨厌冬天,就像他一边醉心于煎茶书画,一边又热爱着纵马狩猎。喜和厌,静和动,明明是相互对立的,却在他身上统一了起来。
所以她直到现在,仍然看不透这个人。
骗子的最大本事不是骗人,而是识人。在骗子的眼里,人只分为两种——好骗的和不好骗的。然而薛慕这种,大概属于第三种,不能骗的。
因为骗了之后会有大麻烦。
可她还是……走了这一步。
似是察觉到柳清欢的靠近,薛慕微微抬眸,对着她笑了笑。柳清欢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问自己“清清,找我有事?”,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柳清欢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用竹具搅动小锅釜里的沸水。直到将锅釜撤离炭火,他才抬头看了一眼柳清欢:“可曾听说过杜鹃?”
柳清欢心中一惊,面上却是淡然地问道:“侯爷说的是花还是人?”
“鸟。”
薛慕将小锅釜里的茶水技巧性地分装进青瓷茶碗里,接着说道,“杜鹃将卵产于别种鸟的巢穴之中,并移走原本鸟巢中相同数量的鸟卵。这样不仅能蒙骗其他的鸟帮自己孵化幼雏,还能减少幼雏出生后的竞争。而杜鹃的幼雏,更是会为了争抢食物,将同巢的其他幼雏挤出巢外。”
柳清欢默不作声地听着,薛慕抿了一口茶碗里的茶水,对柳清欢笑了笑:“杜鹃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骗子之王。”
柳清欢的手心已经微微泛起一层冷汗,她看着薛慕,勾了勾嘴角:“侯爷怎么想起说这个?”
“突然想起罢了。”薛慕放下手中的茶碗,侧头看向了莲花池。莲花池中的莲花已没有前些日子那般艳丽,微微低垂的花瓣看上去有些了无生气。
柳清欢垂了垂眸,手臂上的那根五彩续命缕,是薛慕在端午那日亲手为自己戴上的。她的眸色微微一暗,低声道:“莲花快要开完了吧。”
薛慕看着满池莲花,也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花有复开日,人却再无少年时。”
柳清欢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侯爷,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好。”薛慕点了点头,并未阻拦。
回去的路上柳清欢走得飞快,就像背后一直有根长矛在戳着自己一般。一回到正房,她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并让赤桃和青栀都不要进来打扰。
她翻出之前藏起来的那副《白玉兰·春》,抿了抿嘴角。
薛慕已经怀疑她,她必须尽快找到剩下的三幅画,然后离开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