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听出来是吴翰墨的声音,没有作声,打算装睡到底。
片刻,帘子被放下来,吴翰墨又渐渐走远了。
许棠揭开被子,一骨碌爬起身,在帐篷门口坐下。门帘掀开一角,不远处篝火的火光跳跃着,映在许棠眼中,像是夕阳碎在潋滟的溪水里。
清早,崔畅然一嗓子“起床啦”吵醒了所有人,栖在树梢的鸟也被吓得扑簌簌振翅飞走。
天刚蒙蒙亮,大家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去河边洗漱。
许棠将毛巾投进水里,却见水中多出吴翰墨一人的倒影,忙转头打了声招呼,“学长,早。”
“早,”吴翰墨在她身旁蹲下,“肚子……”
许棠忙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吴翰墨!”身后响起崔畅然嘹亮的声音,“女生在这儿洗漱,你凑过来干什么!”
吴翰墨站起身,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崔畅然毛巾搭在肩上,走过来掬了捧水浇在脸上,“他又骚扰你了?”
许棠笑说,“没有。”
崔畅然轻哼一声,“你别理他,他脑袋有毛病。”
洗漱完,大家分工拾捡垃圾、整理器材,回收帐篷。
半小时后,所有人上了车,踏上归程。
这露营地点在乡村,离枝川市两百多公里,全程几乎都是山路。太阳已从树林那端喷薄而出,空气湿润清新。崔畅然兴致高涨,打开了窗户探出身,让大家跟她一道唱歌。同行都是人来疯,一时间树林间回荡着荒腔走板,鬼哭狼嚎的歌声。
两辆轿车,驶离了离露营地点最近的镇子,向着枝川一路前行。
许棠有点晕车,头靠着车窗闭眼休息。
不知开出去多远,这车突然硌了两下。许棠脑袋一下撞上玻璃,醒了。
崔畅然问:“怎么了?”
开车的同学放慢车速,头伸出窗外看了看,“……车胎爆了。”
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下来,几人下了车过来询问情况。
崔畅然跳下车,“带备胎了吗?”
身后有几人使劲憋笑。
“笑屁!你们能靠点谱吗?!我不交代的事就没一个人想得到,出来自驾不准备充分,你们打算车开不动了自己扛回去啊?”
没人说话了。
崔畅然气得半死,自己拉开汽车后备箱检查。备用轮胎倒是带了,然而换胎的工具一样没有。再看后面那车,也是一样。
崔畅然让后面车上所有人都下来,自己上了驾驶座。
许棠赶紧跟上前,“学姐,我跟你去。”
队伍里吴翰墨停顿一瞬,也跟着过来拉车门,上了车。
车开出一阵,许棠拧了瓶水,递给崔畅然,“消消气。”
“嘿,真是要被他们给气死了。我看社团交到他们这些小孩手里迟早要玩。”
许棠笑说:“都是因为这次有学姐镇场才这样,平常他们还是很负责了。”
崔畅然哭笑不得,“得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他们稍微靠点谱我也不至于都读研一了还要替他们擦屁股。”
车开出去七八公里,前方拐弯处忽现出几辆车影。崔畅然赶紧踩油门,终于在下一个拐弯的地方,追了上去。
她按了两下喇叭,冲着车尾的轿车挥了挥手,“停一停!帮个忙!”
前方轿车缓缓放慢速度,崔畅然看了一眼车屁股的上的标志,“还是辆奔驰。”
她将车停稳,下车前去与人交涉。
过了半晌,崔畅然走回来,边走边回头往后看。
许棠见她神色有异,忙拉开车门跳下去,“学姐,怎么了?”
崔畅然看她一眼,“他们要你去说。”
许棠惊愕,“我?”
“是不是你认识的?”
许棠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认识开奔驰的人……”
“要不,你过去问问?我跟吴翰墨在这儿守着,一有什么不对劲,你出声就行。”
许棠点点头,却没立刻行动,立在原地眺了一眼,然而那车贴了黑色的窗膜,什么也看不见。
许棠莫名有几分惴惴不安,然后后面还有七八号人在等他们借工具回去,她即便有点犯怵,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许棠攥了攥手指,深吸一口气,提步向那车走去。
到车边,抬手刚要敲窗户,却听极细微的“咔哒”一声,车门打开了。
许棠下意识退后两步,一个男人一步踏在地上,从车门里钻了出来。
一股烟味冲入鼻腔,携带一阵陌生而熟悉的气息。
许棠睁大眼睛,尚未看清,眼前却骤然模糊。
男人黑衣黑裤,左手戴了只黑色的皮手套,身形颀长,站立之时,将她完完全全罩在自己阴影之下。
许棠仰着头,嘴唇开了又合,然而嗓子眼里像让人塞了团干燥的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
男人挑眉一笑,“许海棠,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