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中留下职位最高的,乃是霍家自家一位老将。老人家管着后防勤务补给,同时也管着传令。
老将自然是知道她与霍震骁那些纠葛,很是用看待孙媳妇的眼神慈爱地关照她衣食住行,有意无意跟她说些霍震骁的少年往事。
前线不时传来战报,有好消息,有坏消息。军中自有规矩,来往书函信报,每日往洛都发去。
谢寒蝉未曾多作停留,将此处山形地势等测绘完了,便向老将辞行。
“姑娘是要去党羌人领地?”老将提了一口气,他可是听过霍震骁六年前在陇西,是如何被谢寒蝉按在屋内,不许出去死斗的。当然了,老将觉得谢姑娘这么做没啥问题,换是他也会先拦住自家王爷——虽然大可能是拦不住。
“我还没有那么大胆。”
她笑说,从此地往金沙河,其实也不远。
“家父在平凉郡治水,我打算去跟他会合。且工部主官一时半刻是不能走的,这些水纹资料还需我代为送回。”
老将欲要挽留,见谢寒蝉说得公事公办,便知不可强留。谢寒蝉带着两个金刀卫和红缃,来时还算是轻装简行,回去却带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因是公事,老将也派了小队亲卫同行。
她一路行去,不如来时慌忙,对照着祖父留下山川图,再细作描绘,每日过得极充实。等到金沙河沿河之地,有司已派人加固河防。她顺流观测,每日计算,约莫过了半个月,终于见到了在督促河工的父亲。
平凉郡在北荒境内,一马平川的草原,有逆向而来的清河支流在此汇集。
“你这一箱一箱的,连泥沙都带过来了。”
谢寒蝉见着父亲,连日奔波,消瘦了不少,只那周身遗世独立的风采一点没折损,在清河岸边随着北风一吹,反倒愈发仙风道骨起来。
“我还以为我家乖女要亲自去山上。”
谢寒蝉陪着父亲,拿着罗盘测向。
“大秦之地广袤,若是毕其功于一役,我以后还有机会再去看的。”
她如此解释。
“霍家小子果然还是用了先前送去的计策?”
“是。”
炸山改道这样的工程,便是谢寒蝉敢提,工部也断不敢擅用。方案拿出来,递到永茂帝面前,饶是永茂帝如此胆略,也琢磨了半晌,最后才拍了板,又令跟随工部往巨象关一路探查,如若沿途河流情况有变,立刻着霍震骁停止炸山之举,改向茆御人派遣使者。
“那湖若能保住,清河上游泥沙之患,将会大大缓解。”
她略可惜。
“军国大事,让懂的人去考虑。你父亲是个工匠之臣,你也只是个教书匠,霍家的小子倒真是天家的亲外甥,这脾气秉性,和天家有七八分相似。”
谢寒蝉未回答,用锥取河岸泥土,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来年开春,应不会有凌汛为患了。”
“得亏肃王将塔拉人灭了,否则哪能这样轻松便在平凉郡做这样的河防,又怎么能如此方便这样募集人手开渠分洪。”
谢寒蝉眼看着远处河里,一处巨大的冰坝被炸开。不一会儿,有人提着一篮子鱼,远远地喊:“谢大人,今日又有清河鱼吃。”
她笑了笑:“父亲刚刚还喊人家叫霍家的小子。”
“一件事归一件事。”谢侍郎道貌岸然道,“冲着他耽误我女儿这几年,叫他一声‘霍家小子’,为父叫不得吗?”
谢寒蝉叹了一口气:“父亲还认为,女儿终会嫁给霍震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