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夫是荣国公家的长孙,一路快马赶来,乐颠颠将还云里雾里的表姐拿回家去,第二日送了厚厚的礼到谢家门上,感激她把脉之恩。
如今,柳城霜的长子已经三岁,常口齿清晰地做老成状要他娘亲冷静点,将他亲娘气得仰倒。
“你这是随了谁的性子!”
柳氏的父亲,谢寒蝉的外祖父,柳尚书想了想老父严肃又沉稳的脸,抱起曾外孙淡定地跑了。
蒋彬狠狠一拍得意弟子。
“这么编排你曾外祖父。”
柳尚书的父亲乃是蒋彬的授业恩师,蒋彬得中庶吉士后入翰林院,三年后散馆,逢着蒋彬生产,不好任编修,他又内举不避亲力荐蒋彬任职御史台,对蒋彬既有为师之情,又有知遇之恩,蒋彬早年收下谢寒蝉,除了老康王妃的面子,也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谢寒蝉长于庶务,早些年打理母亲的嫁妆和家中的产业,一应账册簿子、人情往来全都应对妥帖。到了十四五岁,因着天家的想法,柳氏很是为女儿着急了一阵子。却不想,自家女儿跟没事人一样,又习惯于及早谋划,竟然连着霍家的事情也一并关注了起来,她既然早早准备着,就比平常人更多一分了解,再与霍南玉相处这些年,霍家内宅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如此,才有了蒋彬向天家请旨之事。
“您让我进刑部的大牢问话,大理寺卿没同您争执?”
御史台自几代前立,大秦开国后,改旧制,不设御史中丞,乃设副都御史。大理寺与御史台向来不对付,王老大人背后常骂大理寺,办事拖拖拉拉,驳回比谁都快,条陈背的熟得很,真有涉冤案的却查不了贪腐。
“若是连这个人家都干了,还要御史台做什么。”
蒋大人不愧是御史台镇台之宝,一句话就让王老大人没了火气。
“怎么能拆自己人的台。”
朝廷上下监察御史以上官员约有百名,除都御史外,左右副都御史、佥都御史各负其责。年底,六科给事中并十三道御史拿着各自的弹劾举报名册在御史台会合,几十张严肃得苍蝇都不敢爬上去的脸全部集中起来,实在是令人闻风丧胆。
要说监察弹劾一锤定音盖章定论,那是王老大人。但要说侦缉断案判例入罪,那是蒋彬的专长。因此,大理寺也没少在背后骂蒋彬“妇人心肠堪比蛇蝎”。
蒋大人又有外号,叫“专治百官”。
蒋彬的女儿当年嫁给了吏部韦侍郎的次子,听说侍郎夫人很是为自己儿子哭了一场。
“有这样的岳母,我儿从今后就再没有逍遥快活吃花酒的日子了。”
“胡说,你儿子什么时候也没有吃过花酒!”侍郎怒吼,“要有此事,亲家能查不出来?还能把女儿嫁过来!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总之,蒋大人在御史台四十余年,除非她不查的事情,否则没什么是查不明白的。
“您这是抓我的闲差,我好好的教书着,偏要帮您审人。”
“谁让你是未来的肃王妃呢,你不出面,霍震骁那个小子能甘心?”
蒋彬一语道破。
没有比她更合适来当这个见证的了。
霍南玉的乳母关在刑部大牢,因是重案,永茂帝令三司会审。
“十分嘴硬,已用了刑。”
谢寒蝉跟着蒋彬进了牢里,牢头衙役都是心里有数的人,躬身回话。
“底子干净,来历明白,北荒的秦人出身,却能拿到颉墨的秘药。”
“白蛮那边的消息,勇毅伯的这位世子夫人,是裴家的庶女,在嫡姐出嫁前,已经报了亡故。”
看起来如泥牛入海无迹可寻,人是有的,却没有线索。
谢寒蝉坐在乳母曲氏对面,面前的人身上血迹斑斑,刑讯下手不轻。曲氏一脸的淡漠,毫不在意身上的痛楚。
“贵人要问什么?”
谢寒蝉手里握着取暖用的玉炉,这是她进来之前蒋彬塞给她的。刑部大牢面北,阴冷潮湿,冬天里若是无人关照或有人特别关照,冻死个把人也是有的。
“问了你也不会回答,我又何必多费口舌。”谢寒蝉反问她,“曲嬷嬷不想问问,南玉近日如何吗?”
曲氏微笑。
“郡主有您护着,不会有事。”
她当然是认识谢寒蝉的。
谢家的女儿,内定的肃王妃,带着郡主读了几年的书,她作为乳母,怎么可能不认识。
“曲嬷嬷当年在北荒生养,那个孩子,若是活到如今,应该和南玉差不多大了。可惜,三岁上得了风寒,死在了肃王府。”
曲氏低着头:“孩子福薄。”
谢寒蝉挑了挑眉毛:“昨日,我已经着人去了墓地,刑部开棺验尸。你猜怎么着?坟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