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茂帝放在手中的折子,看向蒋彬。
“卿家是说,要让皇贵妃家的侄女参与此案?”
蒋彬微微躬身:“陛下,肃王有军务在身,已经离开洛都去了西疆行营。皇贵妃虽打理着肃王府,到底不适合出面。谢瑾的这个女儿,当日便已经掺和进来,且也一贯是陛下看好的肃王妃人选,既然已经深知内情,倒不如让她领个差事。”
永茂帝偏着头,心中明朗。
“听说,谢寒蝉是蒋卿家的弟子。”
“跟着念书罢了。这个孩子,无心仕途,是臣看走了眼。”
永茂帝想起自己跟着谢家老大人念书的日子,颇感慨。
“老大人的端方持重,倒是没给谢瑾传着,都给了这个丫头。”
蒋彬含笑,知道这就是答应了。
“陛下这是偏心,这个孩子,可不光是谢老大人一家的性情如此。”
永茂帝一愣,继而想起柳尚书的父亲,先户部侍郎柳大人,感叹起自己真是眼光好。
“皇贵妃家的女孩儿,都是很好的。”
蒋彬没有说话。
这就更偏心了。
谢寒蝉十四岁上被天家内定了当外甥媳妇,外出赴宴多有不便,拿她打趣的有之,看她不顺眼的也有之,还有巴不得她出点丑,好取而代之的。
霍家虽然死得只剩两个人,但想把女儿嫁入肃王府的,并不在少数。爵位不显又无出色子弟的没落勋贵之家,想要飞黄腾达重获天家青睐的宗室,还有就是先皇后李氏。
李氏出自陇西,也是累世耕读的人家,李皇后家的侄女李微芳是个有名的美女,在官学中是夫子们交口称赞的人物。李皇后在时,就不止一次和天家提过,家中有个女孩儿,样貌德行才学都是一等的。
“外戚插手军权,陛下怎么会答应。”
皇贵妃这么说的时候,可没有想到陛下看中的是自己家侄女。
李微芳比谢寒蝉还小一岁,如今已经定亲。早几年在春游宴上和谢寒蝉曾经当面遇过,很是有一番故事。谢寒蝉因此被自家表姐,柳氏的侄女柳城霜狠狠教育了一顿。
“人家明是冲着你来的,你倒是沉得住气,仿佛不知道一样。几代的诗书人家,没见过你这样连对个对子都不上场的。”
谢寒蝉因笑道:“不过是对对子,表姐也想得太多了。”
柳城霜点着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
“你是心太大还是缺心眼儿?”
“我是怜香惜玉。”
谢寒蝉拿着手里的案卷宗,津津有味就着新腌好的梅子研看。梅子用冰糖泡透了,再用桂花入香气,摆在冰窖里镇一下,拿出来吃,既鲜且甜。
她几岁上就跟着蒋彬学判卷断案,又跟着祖父学写条陈,闺阁意趣之事,确实不是她的兴趣范围。写出来的文章,平白如话,谁都能一眼看懂,实在不是个华美溢彩的风格。
谢家大小姐为人一如文字,赞一声朴实无华,足够了。偏她样貌生得好,既有谢氏祖传的美貌,又继承了柳氏的平和,一坐一起之间,不似女儿家形容,倒像是苍松一样挺拔。
她便是懒着靠在迎枕上看书,也常常让人看呆了目光。
柳城霜大怒,要捏她脸皮,打翻了盛梅子的盘子。
“唉唉唉,我的梅子……”
柳城霜出嫁,她去观礼,她家二哥与程子詹两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去拦门,院子里的小姑娘都羞红了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偷瞄。
东楼谢氏的男儿,自大秦立国招摇至今,出门是要防止被人拿木瓜砸死的。
再后来,除了想要和她一比高下的,更多了些想当她手帕交,想拿她当未来小姑子的。
谢寒蝉更少出现在这些场合。
三年一度的女学大比,邀请各家女眷前往观赛,她蹲在族学中领着一众小丫头们念之乎者也,柳城霜气得又来捉她。
“躲什么清闲,倒让那些小丫头都说你在避忌李微芳。”
李微芳是那一年的魁首,听说弹琴作画都极出色,实在符合人们对才女的期许。
“你这才出嫁一年,倒把别人都喊作小丫头。”
谢寒蝉架住表姐要打她的手腕,顺势把了个脉,云淡风轻让表姐家的丫鬟去通知表姐夫来接人。
“一个多月了呢,保重身体冷静点,可不能动气。”
柳城霜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