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容世子来了,现在正在宫外呢!”
常彬匆匆进殿禀告,段景洵不慌不忙一笑?,似是早有预料:“来了便来了,你何必如此匆忙?”
常彬不禁咋舌,分明是段景洵吩咐的,今日裴容若是来了,许得马上告知他。
“那,”常彬问道:“是否去请容世子进来?”
段景洵点头,徐徐说道:“去吧。”
裴容进殿的时候,并未在正殿中见到人,往里一走,才发现段景洵正坐在床榻上,头靠在床柱上,正在闭目养神。
可他眉头微蹙,手指也?攥得紧紧的,虽然面上没什么异常,可裴容看着,不由心里一紧。
“太子,你……你怎么了?”
听到裴容的声音,段景洵才慢慢地睁开了眼。
他神色无波,淡淡说道:“我没事。”
而?后目光看向一旁的常彬,用眼神在催促着常彬下去。
常彬见段景洵这?架势,抽了抽嘴角,脸上说不出的古怪。
方才他禀告之时,段景洵分明在正殿内阅卷,怎得这?一会?的功夫,还扮起来了?
常彬很识相地退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裴容今日是做好了负荆请罪的打算,他垂着头,老老实实说道:“今天霍钦来了王府,什么都和我说了……”
“太子的恩情我感激不尽,昨日是我错了,太子,你……你要?骂要?罚,我绝无二话!”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我也?愿意去向皇上领罚!”
裴容说完,仍是忐忑不已,并不是怕受罚,而?是怕他这?份歉意来得太迟。
先前裴容雄心壮志地要去见皇上时,也?没有如此退却。
纵使皇上怒气未消,可他要?拿的是顺王的家书,裴容不认为自己做得不该。
今日听完霍钦和顺王妃的对话,裴容才发觉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顺王妃见到书信的那一瞬,裴容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他先前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幼稚。
伴君如伴虎,一切又怎么会?如裴容料想地那般完美?
可除了他,顺王妃、霍钦和段景洵都知道。
而?现在他说完那么一段话后,段景洵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寝殿里静悄悄的,让裴容举足无措。
段景洵抬眸,黑白分明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裴容,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
裴容看起来局促又不安,低头站着,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他知道做错了事,前来寻求原谅,却没有得到回应。
认错已是不易,可这种时候,对方的沉默,只会让认错的人,更加难堪。
不管谁在这种时候,只怕都会恼羞成?怒。
可裴容没有,他紧咬下唇挨了下来,正如同他自己说得那般,无论段景洵是骂是罚,他都绝无二话。
段景洵的沉默,并不是有意为之。
他看着这?样的裴容,不由得就出了神。
段景洵还从未见过裴容如此听话乖巧的模样,似乎这?个时候,无论段景洵说什么,裴容都不会?拒绝。
等段景洵意识到自己的出神时,捂拳咳嗽一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太子……”
听到动静,裴容马上抬头,巴巴地看着段景洵。
那表情瞧着,似是要段景洵给他一个痛快。
段景洵故作?不适地抬了胎腿,说道:“腿疼。”
裴容一听,心道完了,他昨天可是不要?命地踹了段景洵一脚!
“太子……”裴容一点点地挪过去,小声问道:“我给你揉揉?”
段景洵对裴容扬了扬下巴:“你坐下。”
裴容听话地在段景洵身边坐下,只见段景洵长腿一抬,搭在了裴容的腿上。
“揉。”
裴容拿出了自认最适宜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捏着,生怕弄疼了段景洵。
段景洵垂眸看了裴容一眼,扬唇轻笑,仿佛是偷吃到馋了许久糖果的一般。
而?后闭上眼,靠在床柱上,双手交叠,一下下地轻点着手指,看起来颇为享受,和?方才进来之时,天差地别。
裴容打量着段景洵,小心地问道:“太子,你的腿好点了吗?”
段景洵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停,沉声说道:“昨日被你踢的右腿还是不怎么爽利。”
裴容也?为之怔住,问:“太子右腿疼吗?”
段景洵果断地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疼!”
“可……”裴容犹豫地说道:“我记得昨天明明踢的是左腿……”
段景洵一阵心虚,故意板起了脸,“疼在我身上,我还能分辨不出?”
被段景洵这?样一说,裴容还真不敢回嘴了,又老老实实地捏起了腿,竟也?没发现段景洵在诓他。
段景洵捂拳挡住了微扬的嘴角,眼中俱是笑意。
看着裴容安静美好的侧脸,段景洵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就在指尖要?触碰到时,裴容似有所察觉,突然抬起了头。
他疑惑地看着段景洵停在自己脸旁的手,歪头问道:“太子?”
“咳咳……”
段景洵不自然地收回手,侧头避开了裴容的视线。
见段景洵躲他,裴容的胆子又大了起来,问道:“太子,你……你还生气吗?”
段景洵垂眸沉默,而?后把腿放下来,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生气了?”
“可我昨天那么对你……”裴容越说声音越小,脑袋都快要?埋进去了。
段景洵摇摇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你怎么光记着自己,不想想我为什么这?么做?”
裴容小声回答道:“因为是我错了。”
“那你现在想想我刚刚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去向父皇求来那封书信?”
裴容不禁抬头,不解又疑惑地眨了眨眼,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裴容不由问道:“太子……为什么帮我?”
段景洵不禁无奈一笑?,裴容果然什么都不懂。
这?样也好。
段景洵伸手揉了揉裴容的头顶,笑?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许是段景洵笑?得太过温柔,段景洵的动作也?格外轻柔,裴容不由自主地问道:“现在不能和我说吗?”
段景洵摇摇头,声音很轻,意味坚决地告诉他:“不能。”
“为什么?”
段景洵漫不经心地抬眼,笑?得随意:“不是说不喜欢我,怎么现在又问这么多?”
裴容:……
东长廊,芸香提着裙摆,飞快地往甘泉宫跑去。
“五皇子!”
静坐房内的段月里,冷冷淡淡地抬起了眼,看向芸香。
“五皇子,您让奴婢日日守在宫门等容世子出现……”
芸香喘了口气,看见段月里冷淡漠然的眼,一口气又重新憋了回去,飞快地说道:“奴婢今日瞧见容世子进宫了!”
段月里听闻,似是露出了浅笑?,自语道:“进宫了就好。”
而?后段月里看了一圈老旧破败的甘泉宫,说道:“芸香,你把宫内收拾一下,烧上一壶热水,再把宫里那套没坏的茶具拿出来。”
芸香虽然不明白段月里的用意,但还是点头应下,开始整理起来,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昨日等的时候,一不小心打了个盹,又听旁人提起裴容进宫了,可她并未亲眼瞧见,也?不敢跟段月里提及。
好在今日她瞧见了裴容,便急忙跑了回来禀告。
甘泉宫虽然大,但空旷又冷清,宫中更没有皇上的赏赐之物,故而?芸香很快干完了活。
她拍了拍衣上的灰尘,正准备稍事休息时,就听段月里说道:“你去门口候着,看见裴容后不要?惊动他,进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