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香明明很心动,却说变脸就变脸,李春兰有点懵。
余光瞥见不远处走过的身影,她又恍然。
敢情是发现有人来了,怕人听见出去乱说,故意装呢。
李春兰心里嘲讽,嘴上却住了话,只等那人过去,才重新去拉胡秋香,“嫂子……”
话没说完,手就被一把拍开。
胡秋香板着脸,正气凛然,“叫谁嫂子呢?俺们可不敢要你这样的兄弟媳妇儿。”
李春兰手被拍得生疼,当时脸就有点挂不住了。
可想想来之前丈夫和婆婆的嘱咐,她又压住火气,朝胡秋香揣布票的口袋看去,“嫂子这是哪的话?都是一家人,大嫂的嫂子就是我嫂子。”
说完想想可能是好处给的不够,对方故意拿乔,她又从口袋里露出一角油票,“俺们也是关心大嫂,没别的意思,嫂子你可千万别跟我见外。”
胡秋香一双眼睛,立马盯住那油票,挪不动了。
李春兰就把油票塞她手里,“嫂子,你帮个忙,把这些鸡蛋捎给我大嫂,我谢谢你了。”
要真能把陈芳秀娘仨弄走,胡秋香也想帮这个忙。
可她不敢。
韩文娟两口子来过一次之后,全大队都说陆国平没死,陈保国陈保民兄弟俩也十分开心。就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一直怀疑李敬祥认错人了。
而且不管是小姑子陈芳秀,还是婆婆卢桂英,都不像想象中那般大喜过望。
胡秋香这些天心里一直打着鼓,哪敢答应李春兰。
眼见李春兰又塞东西过来,她忍着肉疼往后一躲,直接把装鸡蛋的篮子推了回去,“这个忙我帮不了。要说,你自己跟她说去。”
说完转身便走,生怕再晚上一秒,自己就会后悔。
这二十个鸡蛋可都是从嘴里省下来的,要是偷偷卖去县里,能换好几块钱呢。
李春兰忙去接篮子,接完抬头,胡秋香已经一溜烟儿走出老远。
她不禁追上几步,“喂,嫂子!嫂子咱们还没说完呢。”
胡秋香听见,赶紧加快脚步,最后甚至小跑起来。
李春兰现在可是孕妇,哪跑得过她,没几下就被远远甩在后面,气得直跺脚。
“跑那么快干啥?有鬼追啊?”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顿,继而拔高音量,“喂,布票!布票你没还我!”
事情没办成,还倒搭进去不少东西。
李春兰如何懊恼,回去之后又要怎么跟婆婆、丈夫解释,暂且不提。胡秋香也是回到家,才想起来自己兜里还揣着那几张布票。
她拿出来数了数,发现一共六市尺,都够成年人做一条裤子了。就算自己家不用,卖给县里那些条件好的,也能换不少钱。
她心里一喜,随即又整个人垮下来。
能换钱,她也不敢去换啊。
谁知道妹夫知道了,能干出啥来,她可打不过鬼。
胡秋香是抠门,也爱贪点小便宜,但前提是这小便宜它不咬手。这会儿几张布票就在她手里,她却压根儿不敢要,比看得着摸不着还难受。
拿去给小姑子吧,又不好解释。
难道直接跟小姑子说,我收了你小叔子媳妇儿的东西?
上回介绍对象那事还没完全翻篇呢。
胡秋香拿着那几张布票,就像拿着烫手山芋似的,坐立难安。
陈芳秀却没心思注意她。
第一批草帽出货后,从反馈来看,获得了一致好评。公社那边见了,又给青山大队拉来了两笔订单,对青山大队试点的成功表示了充分的认可和赞扬。
刘书记已经放出消息,今年队里选劳动模范,陈芳秀也会成为候选人之一。
而公社正着手准备开启第二个试验点,特地将陈芳秀叫去公社,和几个大队的领导一起开会。
陈芳秀一下子成了被公社重用的同志,队里人人羡慕,直夸老陈家会养闺女。那架势,要不是陆桃今年才三岁,求娶她的估计能把陈家门槛踩烂。
陈芳秀去公社开会那一天,陈家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小陆桃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这件事追根溯源,还要说到陆辉头上。
从县里到公社,各单位、学校每周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日子错开。那天陆辉刚好放假在家,就提前约了陆国平那个战友的儿子小伟,请对方来自己家玩。
本来,小伟住在大华大队隔壁的生产队,两家来往挺方便的。结果陆家分家,陈芳秀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两小只再想到对方家串门,就远了。
因为机会难得,陆辉一狠心,把陆桃的唢呐藏了起来。
妹妹的爱好太清纯不做作,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有点hold不住,还是别考验小伙伴的承受能力了。
小陆桃这一阵上网课上得很开心,《劳动最光荣》已经能吹下来了,就是吹得还不太好。
她现在学得很有成就感,每天不吹上一会儿,吃饭都不香。
于是陆辉这一藏,就藏出事儿了,藏出大事儿了。
陆桃小身子团团转,翻了柜子也翻了抽屉,还翻了哼哼大一号的狗窝。眼瞅着就连炕底烧柴火的炕动里也没有,小姑娘嘴一扁,就要哭。
她蹲在炕动前,大眼睛水濛濛的。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谁想不开,钻洞自尽了。
陆辉进来就瞧见这一幕,眼神立马心虚地一飘,“桃桃,你今天没出去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