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庭恰好在这时摘下耳机,她循声望过去,就见神色紧张地盛远时出现在门口,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不可置信地揉了下眼睛,完全没发现窗外即来的危险。
“如花快躲!”大林的惊呼声中,管制大厅的玻离不可幸免地被空调外挂机砸中。
“砰”的巨响声中,厚重的玻璃硬生生被撞碎,伴随玻璃碎裂的声音,空调外挂机被狂风卷进管制大厅,疯牛野马似地直逼向南庭的脊背。
一旦被砸重,就是性命之忧。
突来的巨响令南庭有一瞬的耳鸣,而夹杂着湿冷雨水的大风吹得她根本站不稳,在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住什么时,整个人已在风驰电掣间被一股突来的力量带倒,天旋地转中,她甚至分不清是风的力量,还是人为力量促使她倒下,直到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才意识到是盛远时扑倒了自己。
耳边的风声顿时消失不见,南庭只觉得,他的怀抱,温暖宽厚。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久违到让她眼眶发热。
相比她情绪的冲击,被砸坏了一块玻璃的管制大厅瞬间狂风肆虐,无数资料和相对较轻的设备被刮得四处乱飞,才退到门边的管制纷纷冲进来,有就近抢救设备的,有冲过来看南庭和盛远时是否受伤的。
南庭后背着地躺着,怔怔地看着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盛远时。
盛远时却只看到她被玻璃碎片刮伤,沁出血迹的额头。他没多说一个字,迅速起身的同时,小心地托起南庭的背把她扶起来,确认她身上没有其它伤,为她正了正安全帽,把她紧紧护在怀里往门口走。
混乱中,应子铭没有看清南庭的伤情,只瞥到她脸上似乎是有血,他扬声喊大林,“带小南去医务室。”自己则留下,带领管制们抢救飞行资料和设备。
可此时已经八点多,塔台医务室的同事早在台风来临前,被安排坐最后一班通勤车下班了,所以团委林主任才会给盛远时打电话,请求医疗帮助,因为就在刚刚,有两位技术保障室的同事在作业时受了伤,而南程航空在机场的指挥中心是距离塔台最近的。
盛远时边搂着南庭下楼,边打电话给副驾驶丛林,“告诉我你的位置。”
丛林立即听出他语气的急切,“二楼休息室,医生正在给……”
“我马上到,除医生外,”盛远时冷声命令:“清场!”
师父有令,丛林丝毫不敢怠慢,南庭和盛远时到达休息室时,里面只有一位医生。经过检查,南庭左额头上被玻璃碎片划出一道约两厘米长的口子,所幸伤口不是特别深,也没有伤及额骨,但医生在给她清理伤口时还是说:“可是够危险的,差一点就划到眼睛了。”
等医生做好伤口的消毒工作,盛远时从他手上接过纱布,“我来。”然后开始为南庭固定。
明明很疼,南庭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安慰小心翼翼的他,“不疼。”
盛远时抬眸看她,偏沉的目光似是在警告她——闭嘴。
丛林则在看清南庭的脸时说:“是你啊?”
盛远时闻言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像是在质疑:怎么身边的人都认识南庭,唯独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南庭在认出丛林竟然是那天在平梯扶手前,跟在盛远时身后的几名飞行学员之一,刚想说话,下巴已被盛远时单手捏住,然后听见他以命令的口吻说:“别动!”
南庭就没出声。
丛林孩子气地耸肩,识趣地闭嘴,眼睛却一直在盛远时和南庭身上转。
大林在这时举着南庭的手机进来,“一直响,就给你拿过来了。”
平时他们上席位时手机都是不带的,以免工作分心,所以管制上班时,和飞行员一样,属于失联状态。今天情况特殊,下了席位的管制纷纷开机,急于了解家里的情况。
盛远时正好把纱布固定好,见大林过来递手机,他把手从南庭脸上移开,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岔开长腿坐在她对面,南庭才意识到两人此时的坐姿是那种自己被他长腿“包围”的局面。
有些尴尬,却像贪恋这一刻的相处一样,无法开口请他动动,于是,南庭保持着在外人看来有点暧昧的姿态不动,伸手把手机接过来。
盛远时五官敏锐,在她接通的前一秒,瞥到来电显示是:老桑。
信号很弱,南庭半天才听清桑桎是在说:“机场那边怎么样?你没事吧?海湾大桥被封了,我要晚点才能到,你在塔台等我,不要坐通勤车了。”
海弯大桥被封,意味着唯一的一座连接市区和机场的枢纽在台风结束前,不会有车辆能往来。南庭没有想到桑桎竟然要来机场接她下班,还被困在了桥那边,她语气略急地说:“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今晚要加班,不急着回家,你赶紧往回走,不要在外面停……”话还没说完,电话突然断了。
南庭立即切换到微信界面,手速很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确认发送,祈祷这微弱的信号能把消息传送出去,祈祷桑桎能听她的话,平安折返回家。
盛远时把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她不自觉表现出来的焦急与担心都尽收眼底,他压了压情绪,在克制中起身。
南庭回过神来,手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容易拉住他。
盛远时身形一顿,感觉到手腕处的凉意,心里没了声音。
大林见到这一幕,傻了几秒,和丛林对视一眼,识趣地带着医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休息室。
盛远时才回头看南庭。
南庭仰脸注视他,脸色苍白,眼神笔直坦荡。
盛远时不说话,等她先开口。
南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你怎么来了?”
还需要再确认什么?!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不是就确定了吗。盛远时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半年前听出她的声音后,及时来一趟塔台。更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武断地认定,她不可能成为管制!盛远时啊盛远时,你是从什么开始,连相信奇迹的勇气都没有了?
盛远时微微仰头,试图压抑住胸臆间几乎要汹涌而出的,他不想外露的那些情绪。许久,他手上一转,反握住南庭纤细冰凉的手,俯身在她面前蹲下,“你留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