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日日都去,长乐过去,他便也过去,在军营里也是闲着,不如多杀一些邪祟,这般也能少死一些无辜的士兵。
“我?知晓,”宋悯欢听着士兵对他的关心,面上柔和?了些许,抬了抬自己的手,“我?已经没有事了,这些都是小伤,倒是你们,受伤了还过来值岗?”
“大人受伤了都能过来,我?们自然也能,”士兵对他笑?道,“我?们受的也是小伤,大人不必担心。”
“若是受伤受的严重,我?们也不会过来了……”两名士兵站在宋悯欢旁边,他们絮叨着军营里的事,“今日我们听闻了消息,说是过几日有异族会过来拜访殿下。”
他们说的“异族”便是那些神?祇后人。
“似乎是他们族里出了事……他们族人染上了邪咒。”其中一名士兵这么说。
宋悯欢猜测应当便是公子岚他们中的同一种邪咒,这种邪咒近几年出现,只在神祇后人之?中蔓延。
“大人,你可听闻了此事?”
宋悯欢点点头,开口道:“兴许是邪祟的新把戏,要嫁祸到我们身上也说不定。”
“什么都嫁祸到我们身上,邪祟卑鄙无耻,”士兵语气中带着不愉,“不过确实是他们会做的事。”
“这次邪祟真是下了狠手,”士兵幸灾乐祸道,“据说那邪咒在他们族里蔓延,人族与邪祟都没事,只传染给神?祇后人。”
两名士兵说话并不忌讳他,其中一名道:“要过来的是离北。他们一族中了邪咒也是活该……当初他们不是要把人族驱出三界之?内?据说他们的女王危在旦夕,接近陨落。”
“陨落了才好,说是神祇后人,带来的从来不是祥瑞恩赐……只会带来战乱纷伐与苦难,他们从来都不是来拯救我?们的,倒不如消失于世间。”
这一句话不过是士兵随口一说,宋悯欢在旁边听得微怔,思绪有一瞬间的恍然。
“没有他们说不定就不会有邪祟,人族在他们之间生存的如此艰难……有邪祟,他们也从来不愿意出手相助,还惦记着我?们的上古神物,我?们的性命对他们如同草芥……真正的神?,才不会这般对待我?们。”
士兵说的是实话,他们不过是红尘一蝼蚁,毕生?的愿望很简单,只是想要在这飘摇乱世之?中能够安稳,能够过正常太平的日子。
他们不想受战乱所扰、不想每日睁眼闭眼都担心邪祟攻城,不想过朝不保夕、战鼓无歇的日子,更不想每两三年才能与父母妻儿见上一面。
邪祟与神祇后人的寿命都比他们长,他们一旦上了战场,基本上半辈子都会耗在上面,能够幸存下来的少之?又?少。
“我?上战场的时候,我?家囡囡才出生没多久,当时她娘刚生?完她。我?在家中待了没两日,便随着行军走了,走的时候囡囡还没睁开眼睛。”
“前年回去的时候,囡囡已经七岁了,会喊她娘、会喊她阿婆阿爷,就是不会喊阿爹……见到我都认不出来,见了我?只知道呆呆的站着,不知道我?是谁。”
士兵说着,语气里带了些许无奈与失落,“后来她娘跟她说了我?是她爹,她还是不愿意喊我?,只是躲在她娘身后偷偷的看我?,临走的时候给我?塞了一块手帕。”
“不知道跟谁学的,她娘跟我?说,她还给隔壁要走的小子塞了糖,我?天天都在担心,我?不在家里,闺女会不会被别的小子拐了去。”
“大哥,你闺女才七岁,哪里懂得?什么,你还好,女儿还给你塞手帕……我前年入的公子岚大人麾下,当时娘子在家刚有身孕,两年没有回去,还不知道娘子生?的是男娃女娃。”
士兵说着放轻了语气,眼里带着怜惜,“男娃女娃都好,是我娘子生?的,我?都会好好的疼。”
他们两个在一边说着,城墙之?上冷风吹过来,月光照着盔甲寒铁,铜盆中的火光在夜间添了两分柔和?的光。
宋悯欢看着两名士兵的神?情,不由得眸光温柔了些许。他们想必都很想家,这里是月隐,却是月隐的边境,离城中有千里之?远。
他们说的没错,神?祇在人族的认知里,是能够庇护他们、守护他们,悲悯人族、对人族有良善之?行的存在。当神?祇有了私念,不再庇护他们、反而伤害他们,这个时候,神?祇便不再是神祇了。
神?祇抛弃了他们,他们也同样的会抛弃神?祇。
“殿下同他们并不一样……殿下会庇护我们,他会赢,会带领我?们平定乱世。”
宋悯欢在军营里待那么久,不提别的,对待长乐也是崇敬与赞赏,他的嗓音散进晚风里,带着信心与希望。
“终有一日,邪祟会退至触及不到我们的地方、神?祇会陨落,我?们能够在这一片土地上自由生存,无人能够随意裁决我们的生?死。”
“我?们为自由而战……一直走下去,终有一天,尽头不会再是血红的落日,我?们一定能够看见朝阳。”
“长乐尚在,人族尚在,无论处境多么艰难,我?们……都要继续前行。”
等到他们熬过血与火、疼痛与苦难交织的荒芜长河,会有一方盛世山河为他们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