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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尚主(1 / 2)


“那是我的意思。”

出了宫门,两人车里独处,夜长欢把先前皇帝的疯话与裴煊一说,裴煊却如是答来。

“……”夜长欢就彻底怔住。她觉得,这甥舅二人,其实是差不多一样的疯。

“阿奴,在这玉京城中,你有权势傍身,我才安心。”裴煊拥住她,叹口气,徐徐道来,“再说了,富贵无常,万一哪一天,我失势了,也好仰仗你过日子啊,是不?”

半是认真,半是戏言。

夜长欢自小耳濡目染,于这世家宅事,朝堂更迭,见得多了,自然能懂得他话中之意。

认真的那部分,是说让她权势傍身好过活。这点她懂。如今她是个来历隐晦的人,即便做了相爷的诰命夫人,但若是没个娘家靠山,雄厚母族,终是不会被裴家人放在眼里的,日后家长里短,长期相处,难免艰难。

戏言的那部分,是说他防着有朝一日倒台了,要靠她过活。这点她也懂。别看裴煊现在是一炙手可热的权臣,可以把皇帝支使得团团转,可以跟太后顶着杠对着干,然而,权势如风云,君权与相权此消彼长,少年天子总有翅膀长硬的一天,熙朝的宰执,也是历朝里换得最勤的一个位置。

“那好吧,獾儿要真能过了他母后那关,下了册封诏书,这个长公主,我就做。金山银山给我,我也接,留着以后好养你。”

夜长欢笑着说来。稍许思忖,她便澄清了心中杂念,决绝言语,说得豪爽。

她本想说,她只想抱紧他的金大腿,靠他养活着,当一辈子米虫呢。但是,话到嘴边,突然转了弯,心中存了个坚定而柔软的念想,如果裴煊真的有要靠她的一天,她也不介意,养他一辈子的。

“这就对了,给你什么,你只管接着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裴煊抱住她,满意地用头脸来蹭,用嘴唇来亲。

“嗯呀,好痒……”暧.昧痒意,渐渐迫使她,什么都想不了了,只能任君蹂.躏。

当下无话,两人歪腻着,回家去。

一夜离奇事,恍若黄粱梦。玉明池边的赏莲宫宴,也犹如梦中幻境,因为,她连满池莲花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就被皇帝给扯着出来了。

第二日清晨,夜长欢起床,裴煊早就起身赶朝议去了。她便坐在廊下美人靠上,沐霞光,饮露气,然后,闭心闭目,使劲地回忆,昨夜那玉明池边的莲花,是长什么样的呢?

以此来堵住那些满脑子乱窜的心念。因为,除了莲花是人畜无伤的之外,昨夜经历的其他人,事,言语,都太过疯狂。虽说昨夜脑子一热,答应了裴煊,要乖乖听他安排,但毕竟这不是伸手接个山芋那么简单的事情,后头一连串的麻烦将要接踵而至的。

然而,不容她多想。

不到午时,天子认姐的册封圣旨就来了。封安宜长公主,把富庶安阳郡赐与她做汤沐邑。

夜长欢捧着那金册玉牒,盯着那玉玺宝印,看了半响。她不知道这如假包换的金书玉文,是如何通过了临朝称制的太后娘娘那一关,如此神速地颁到了她手里面。

按说,以太后之不待见她,应该不至于如此爽快地同意皇帝的一时疯念。

后天几天,她才反应过来,没准,太后娘娘是故意的。故意任你们胡闹,然后,让御史台来喷死你们。

还是皇帝抽了个午后的空隙,亲自跑到她家里来,与她绘声绘色一番细说。

那小子,竟化身为茶肆里的说书先生,几口清茶下肚,便挽了袖口,唾沫横飞,将几日来的言官论战,演义了一通。

他也像是头次经历这言论纷争,朝堂规则,初尝帝王心术,权柄制衡,怪兴奋的。

说是册封诏书颁下的第二日,御史台就集体跳起来了。先是谏书,小山一样堆上御案,然后是围堵,一群乌台御史,把少年天子堵在紫宸殿,拉着他的衣袖,不准他退朝,要他解释清楚,为何如此草率,乱认亲戚?认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皇姐,听说还是个即将要嫁给裴相做夫人的女子!这成何体统?岂不是要乱了伦常?

拿皇帝的话来说,在那群臣围堵的当口,他的母后竟然溜了,纱帘摇曳,帘后人去椅空,太后娘娘竟然把他单独扔给了一群如狼似虎的铁齿铜牙。

然而,他自有独挡一面的勇气,稳稳地坐回龙椅上,既不急,也不恼,一副哀戚神色,一腔沉重语气,再挂几滴清泪在眼底,回忆昔日的姐弟情深,叙说天人相隔的浓浓思念。骨肉亲情,哀思难寄,如今老天垂怜,偶遇一个相貌相似的有缘人,拿皇家的恩典惠及一下,难道有错吗?

总之一句话,死不认错,天子怎么会有错?天子不会错,错的,只能是臣子。

御史台的言官们沉默了。天子的尊严,可以触犯,但是不能没有底线地触犯。天子不认错,那么,错的是谁,那便只能是裴相公了。那个女人,天子都认作姐姐了,你这个做舅舅的,就不能再娶。

于是,齐齐调转矛头,对准裴煊。

裴煊更是个不好相与的,横眉沉目,四两拨千斤甩了一句:我要娶亲在先,陛下封赏在后,关我何事?把那群言官气得直翻白眼,明知是歪理,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巧言反驳。但死理还是要认的,便扭着裴煊衣袖,不让他走路。反正,拿出在紫宸殿堵皇帝的精神来,势必要让宰执大人服个软,退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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