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夏松口气,她仰头弯着眼笑:“那太好了,瞎子他一直想要学艺,我们却总是没有钱。”
晏九夏卸下心中大石,她那些被生活逼迫的谨慎褪下去,小孩子的活泼上来,对着晏舒容说起瞎子来。
:“瞎子他很聪明的,好多次都是他在龚叔那里要到东西,我们才有饭吃。”
晏舒容问道:“龚叔是谁?”
晏九夏心一紧,不该说这些的,她太得意忘形了。
晏九夏看看晏舒容,见他神情自然只是随口一问,她松口气,低着头说道:“是捡到我和瞎子的人,我们都是他养大的。”
晏舒容有些爱怜地看着晏九夏,也是有人照顾的,怎么就流落市井:“那龚叔呢,你们怎么要去偷人东西?”
傍晚如血的残阳挂在天边,将一望无际的田野映照得苍凉悲壮,两个小孩扶着对方在麦田里艰难前行。
瞎子停下来,他将手中染血的柴刀抛进身旁水沟,就像远离一个可怕的瘟神。
狗娃惊慌失措地抱住瞎子,两个小孩躲在田野里彼此发抖。
晏九夏抬头,从回忆里醒来,她看着晏舒容,眼神深沉带着恨意:“他死了,他打我们,把我们所有人弄成废人。”
晏九夏眼里含满泪水:“他把我们扔在街上,叫我们给他讨钱。他该死!”
晏舒容心口一紧,他俯身摸摸晏九夏,低声问道:“是你杀的龚叔?”
晏九夏眼里含着惊恐:“他脱我衣裳,把我抱到床上。”
晏九夏低声道:“瞎子,瞎子说,他该死,他该死!”
破烂的木床染满暗沉的血迹,后脑破开一个大洞的尸体软在床上,瞎子举着手中石头砸着龚叔已经稀烂的后脑。
狗娃躲在床榻下面发抖,她被龚叔抱进屋里就躲进了床底,眼看着瞎子冲进来用石头打死了龚叔。
这时破木门被推开,冲进来一个粗布大汉,蒲扇一样的大掌猛扇向瞎子。
瞎子瘦小的身体被打在地上,大汉对着试图爬起来的瞎子,大声咒骂拳打脚踢。
狗娃躲在破木床下呆呆地看着,然后她擦擦脸上眼泪,爬出床底抽出墙边柴刀扑向大汉。
眼前全是暗红的血迹,还有皮肤上温热的液体,狗娃疯了一样一刀刀砍向身下的尸体。
瞎子爬过来,他咳嗽着抹去脸上血迹,夺过狗娃手中柴刀,拉着狗娃往门外走。
大堂里的残疾小孩们瑟瑟发抖地看着出来的两个血人,瞎子环视一周,握着刀与狗娃互相搀扶着走出去。
晏九夏抬起头,眼泪滚着往下掉:“瞎子说,龚叔这样的坏人,可以杀的。”
晏舒容抱住晏九夏,他将小小的女娃抱在怀里,抱着她哄她:“没事,没事的,你做的对。九夏,你做的对,不要哭了,你很勇敢啊九夏。”
晏九夏回抱住晏舒容将头抵在他肩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犹如要哭掉她前半生所有委屈和苦难。
田野里,太阳慢慢下了山,天地间只留下最后一点余晖,瞎子扶着狗娃肩膀,两人一瞎一明,就这么注视着对方。
两个小孩眼中慢慢发亮,他们抱着对方又哭又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起来,在暮色四合的田野里,向着没有边际的远方跑去,渐行渐远。
晏九夏修养几天,服了些丹药,卧床几天就大好了,晏舒容带着宗门医师来看她,为她拆药。
晏九夏坐在庭院的古树青松下,将右手放在石桌,看着自己手臂包裹的白布被一层层拆下,露出已经结疤的伤口。
被撕咬过的手臂留下很狰狞的疤痕,林茹妤坐在晏九夏身旁,她摸摸晏九夏脑袋:“没事的,调点药伤口很快就恢复的。”
晏九夏点点头,她转头眼巴巴看向身旁的晏舒容:“师父,我的手以后还能练剑吗?”她这些日子天天担心自己的右手,要是手拿不稳剑了,大家会对她很失望吧。
晏舒容看看晏九夏手腕,他语气温和:“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晏九夏转头看看周围的沈渡林茹妤,她握着自己手臂傻笑,感觉师父他们对自己好像要亲呢些了呢。
晏舒容指尖敲敲石桌:“你养好了伤,明天带你去剑冢祭拜。”
晏九夏仰头看着晏舒容,“剑冢是什么?”
:“是历代前辈坐化后遗留的剑窟。”晏舒容笑笑:“你去见了就知道了。”
晏九夏似懂非懂地点头。
第二日晏九夏早早就起了床,她给自己绾了发髻,还簪了师姐送的小发簪。
晏九夏趴在窗边小铜镜前,看看镜中自己。
这些天卧床静养,日日好食,晏九夏脸颊都长了些肉,小圆脸嘟嘟的特别俏丽,如果不看她右脸骇人的胎青的话。
晏九夏摸摸自己脸上胎青,出门去找晏舒容了。
晏舒容坐在桌前看书,晏九夏走过去,别别扭扭地行礼,“师父。”然后小心站到晏舒容身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