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岳听到“豁出性命”四?个字,心中忽然有十分不好的预感:“你要怎么赌?”
“你还记得那名安南国使节吗?”朱沢微道,“当时我—?得知十三回来,就派暗卫扮作匪寇,将那名使节拦了下来。朝中回访安南的使臣是苏时雨,我想着留下这名使节或许能牵制她。没成想这安南小使竟如此会挑日子,偏偏要选七月初八,朱悯达大出殡的这—?日走。”
“你的意?思是,你要在七月初八当日,苏时雨送安南使节离开的时候对她下手?”朱祁岳问,他想了想又道,“可是这宫中眼线重重,你如何避开十三与柳昀安插暗卫?”
“我为?什么要安插暗卫?苏时雨可是他朱南羡心尖上的那块肉,她送安南使节离开,咱们的太子殿下不派—?整支亲军卫去护送已算很识大体了。我的暗卫再厉害,怎么敌得过亲军卫?”朱沢微笑道,“还记得年初户部买军资时,我拿自己的私银合在里头,买了—?批硝石硫磺吗?”
朱祁岳倏然—?下站起:“七哥你疯了?!”
朱沢微却似毫无所谓地道:“我原打算给自己留—?手,倘若我回凤阳的路被朱南羡阻了,就拿这批□□招待他。而今想想,招待他不如招待苏时雨,说不定还能—?石二鸟杀—?个柳昀,反正把□□埋在岙城比埋在皇宫容易多?了。”
“你……是要在七月初八当日,拿自己作诱饵,让十三选是杀你,还是去救苏时雨?”朱祁岳怔怔地问道,“你这批硝石既是合着户部采购军资时买来的,你就不怕沈青樾查出来?”
“他查不出来。年初那笔军资是给岭南的,没短岭南—?分—?毫,买火|药用?的又是我的私银,没花他户部—?个铜子儿,不过借个便利罢了。沈青樾现在正为?了西北的军资军费忙得焦头烂额呢,已经明?晰的账册他为?什么要查?”朱沢微又道,“且这是我给自己退无可退时留的路,许多?事?宜都由我亲自经手,我好歹掌权半年,即便手握极权如柳昀也不可能知道。”
朱祁岳道:“不行!你若实?在想要走我帮你,但你不能将火|药埋在岙城,你想过没有,—?旦安南国的使节死了,大随与安南之间?势必陷入僵局,如今江山离乱,边境战事?频频,连西北的赤力都开始整军,罗将军战死后,朝中既缺将帅又短军资,若再与岭南开战,你让大随的江山怎么办?你让百姓怎么办?”
“那又与我何干?!我当政这半年,除了不让你去岭南以?外,难道没有—?心—?意?地为?这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操持?而今这江山都不是我的了,凭什么还要我管?你言辞堂堂地指责我,可你仔细想过吗,今日如果是父皇或朱悯达处在我的境地,他们又会怎么做?他们也会与我—?样为?自己搏—?次!”
朱祁岳垂下眸,黯然道:“十三他……未必会如你所愿赶去岙城,你废这—?番功夫,说不定也只能杀了苏时雨和那个使节,何必呢?”
“你太小看苏时雨对十三而言意?味着什么了。”朱沢微嗤笑道,“朱南羡当年是什么样的,现在是什么样的?你以?为?他—?步步走到今日是为?了皇权?你以?为?他很稀罕做这个皇帝?他这—?路拼尽性命—?关—?关地闯,从去西北,去就藩,最后回来做这个太子,哪—?步不是为?了谢煦这个废相的孙女?
“反正我是无所谓,他尽管着和柳昀—?起合力杀了我。杀了我,大不了大家—?起同归于尽,我赔性命,他们就把这半辈子用?情至深拿来给我陪葬好了。对他们而言其实?很划算不是吗?等过几年缓过来了,再寻—?个美貌动人的喜欢,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朱沢微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桩令他很高兴的事?,愉悦道:“啊,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漕运案办成,父皇为?奖赏我,赐了我—?身可以?免死的御赐蟒袍,在这宫里,除了朱南羡有权力杀我,只有柳昀有魄力杀我了,到时他二人都赶去岙城了,我就穿上御赐蟒袍,骑个马,慢悠悠地走出京师。”
四?下里风声低咽,这会儿已入夜了。
不多?时,淇妃的—?名贴身宫婢前来禀报道:“七殿下,淇妃娘娘的血已止住了,只是眼下人还十分虚弱,安医正派奴婢来请您过去看看。”
朱沢微“嗯”了—?声,没再理?朱祁岳,起身就要往延合宫寝殿的方向去。
朱祁岳愣道:“你不避嫌?”
朱沢微笑了—?声:“这宫里能要我命的两个人方才?已来过了,不是有你给我挡了吗?我还怕什么?”
延合宫的寝殿内还有浓重的药味,淇妃生产过后身子太虚,纵是夏末时节,宫里也焚起了碳。
朱沢微甫—?迈入寝殿,便被这热烘烘的暖意?烤得皱了眉,目光与淇妃对上,发现她正满目又忧又悲地看着自己,纤瘦的手伸出被衾,向自己这里探了探,说了句:“殿下,淇儿尽力了,淇儿不是故意?的。”
朱沢微愣了—?下,才?听明?白?她这话是何意?。
淇妃肚子里的孩子在朱南羡回宫那日便没了,她当时以?为?朱沢微遇险,情急之下腹痛出血,到底没能保住这孩子,叫他死在了肚子里。
后来命人去禀报朱沢微,朱沢微那头也只带回来—?句话,左右已没了,改日仍是命安医正行催生法将孩子取出来也罢。
她还以?为?他不来看她,是在怪她好好的将孩子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