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连续在钟晴宫吃了一个多月的晚饭,钟晴宫上上下下也都把这当做了习惯,虽然冯晴从不刻意等她回来再摆饭,但也是每日都给她备了晚膳的。
穆罗云一脚踏进内殿,便听到了儿子的说笑声,心中原本的愁绪也淡了许多,转进内室,果然看到父子两人都换过了中衣,散着长发,正凑在一起。冯晴拿着一支笔在与儿子边画边解说。
“阿晴,遥儿。”
穆罗云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冯晴动作一顿,微微蹙眉,却到底没有反对她这么称呼自己,只是侧身让了让,问了安喊了一声“陛下”。
穆罗云心知他内心并不愿自己这么唤他,转头朝他们方才比画的那张纸上去瞧。那纸上几条纵横勾勒,画的似乎是风筝的骨架。她伸手把儿子抱到膝上,才朝纸上点了点:“画这个做什么呢?”
“回母皇,父后在与我说风筝是怎么做的。”
“遥儿,只有咱们三个人的时候,不用这么跟我说话,”穆罗云在他胳肢窝里呵了两下,逗得他格格直笑,一边道:“咱们跟平常人家一样,你喊我们娘亲爹爹也不打紧。”
冯晴方才还平和地看他们玩乐,听她这样说,却皱了眉头:“陛下,小孩子不比大人,是小孩子的心性,您这样,若是他不小心错了场合,就是害了他。”
穆罗云看着他,他眼中平和坦然,宁静无波,仿佛什么都能看透。到底是叹了口气:“唉...你说的是。”
穆芝遥不懂父母一来一往说的是什么,但见两人脸上都不太好看,便不敢再闹,乖乖地随着不语去睡了。
冯晴这才动手收拾笔墨,穆罗云伸手帮他,却被他躲开了,只得在一旁看他收拾完了,才上前握住他的手:“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全。”
“陛下言重了,陛下肯为臣费这么多心思,臣实在是受不起的。”冯晴自收拾好了,便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到床边,并不肯让她扶:“只是陛下无须从遥儿入手,如此迂回费事。只消与臣直说希望臣如何做,臣自然无有不从。”
穆罗云听他口中意思,分明是指责自己利用儿子套亲近,脸色变了又变,见他坐在床边弓着身子要躺下,却又无论如何发不了脾气。板着脸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就当你自己这般明察秋毫么?问了不问就要定了我的罪了?我就不能真心待遥儿好吗?”
冯晴不想与她争执,只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起身谢罪:“臣没有责怪陛下,更不敢定陛下的罪。只是想提醒陛下,遥儿还是一个孩子。他不懂得时时刻刻区分场合,您方才那些话,就算是真心宠爱他,却也可能害了他。”
穆罗云见他避重就轻,心中又气又无力,偏偏他又的确说中了自己的心思。她虽然宠爱穆芝遥,却也不是什么离经叛道,想着打破规矩去享受什么布衣之乐的人。方才那样做,的确只是希望能借助孩子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两人僵持了片刻,到底是穆罗云先放弃了。把人抱起来塞进被子里,自去洗漱了,伸手把他揽回了自己怀里:“罢了罢了,你说的对。是朕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这回吧。”
冯晴听她话语之中并非只是迁就,而是真心带了歉意,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是一国之君,他为臣的自然不能咄咄相逼,便温声“嗯”了一句,并不再提“陛下”、“臣”之类的。
“你啊,也不叫人把被子熏暖了再睡么?回头可别喊难受啊。”见他软了声音,又不再在言辞上生生拉开距离,穆罗云心里也就消了气,摸索着把手搭在他腹上,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也有好几日了,可是结束了?可还疼?”
被人在耳边这般暧昧地提及这些男子之事,冯晴瞬间红了耳朵,连一向苍白的脸上也染了一丝绯红。却又无法假装听不到。只能勉强摇了摇头,伸手推了她一下。
穆罗云不放手,反倒抱得紧了点:“别动,咱孩子都有了,又有什么好害羞的。只不过往后可别用这么猛的药了,否则朕就不许你三姐来瞧你了。对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这么说,自然是已经查到冯晴自己用的药是冯秀配来的,按理说后宫中人不得私自用药,但穆罗云听太医说过那味药于身体恢复有益,也就不再多问他。冯晴只觉得她这些日子嘴上越发无赖,又奈何她不得,只得随她去。想了想,问道:“什么消息?”
“朕听你三姐说,你母亲和父亲已经从颍州启程,再有十几日时间就能到京城了。”
冯晴一愣,愕然地抬起头来。穆罗云本来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轻蹭,这一下便与他脸贴着脸蹭了下。瞧见他眼中掩不住的惊讶,竟也觉得好看至极。心道自己果真是着了魔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们这么些年都没见过面,是朕让你受苦了。等他们回来了,你就回冯府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