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略打量了谢琰一番,淡淡道:“你既是今科的会元,就领着这?些贡士们到丹陛前吧。”说?完径自转身,在前面带路。
午门大?开,朱红门漆上的黄铜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阙楼上浮雕飞龙翔凤图案,金楼玉阁,雕梁画柱。谢琰等人跟着礼官缓缓走?进,金水桥上玉栏白柱,桥下,随河宛转,形似玉带。
宽阔平整的广场上中间是雕龙御道,御道是皇帝才能走?的,谢琰等人早被礼官教?过了,特地离远了走?。走?在御道上,谢琰也很是紧张,屏息急促起来,这?里就是大?燕历代皇帝所居,也是仪珑的家。谢琰想到此,心里泛起暖意,紧张也消散了几分。
到了太和殿前,也就是金銮殿,小黄门进去禀报,过了半晌,才出来道:“尊圣人旨意,宣今科贡士进殿!”
谢琰心提到嗓子?口?,一步一步登上白基石,迈腿进殿却不敢细看,只敢低头跪下行?礼。眼角的余光能看见明黄色龙纹衣摆和左右朱紫色的衣袂。
穆帝略看了看底下这?百余名贡士,道:“起来吧。”谢琰起身,并不敢直视圣颜,这?不合规矩。穆帝坐在龙椅上,离的最近的臣子?是王首辅、庞次辅和俞学士,再次是内阁其他的学士和六部九卿。满朝朱紫,王首辅着一身朱红色锦鸡补子?官服,腰上系着花犀带。头发?花白,眼神明亮有神,举止甚有气势。
庞次辅却两眼放空,精神不济,大?约是最近势力大?减的缘故。虽然?圣人没有罢免他次辅的职位,但是他心知肚明,圣人不过是还顾他这?么多年?的辛苦留个面子?,等他自己开口?致仕而已。至于俞学士,面色严肃,这?次是他的主总裁,这?差事是圣人交给他的,总的办的漂漂亮亮的吧?
穆帝看贡士们都是畏惧皇家威严,举止都放不开,又问道:“这?次会试前三是谁?站出来看看。”谢琰、孔跃和郑旭安等人走?出列,跪下行?礼,自报家门。程擢不由忿恨,他刚好第四,进不了圣人的眼,不过他当年?又不是没让圣人召见过,他不缺这?个!
穆帝认识谢琰,因他是自己点的会元,看着也亲切几分。他试了试三人的才华,谢琰的确不负他所望,才思敏捷,常有奇思妙想,关键的是细想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孔跃和郑旭安站在一旁不免失色。
俞学士见穆帝问得兴起,看了看时?辰,便插话禀告:“圣人,已到了吉时?,可以发?卷了。圣人,你看?”穆帝一看,的确也是,便让谢琰等人退下,发?话让人发?卷。
穆帝话音刚落,十余名小黄门让众贡士按名次坐定,再分发?试卷。太和殿虽大?,但也站不了众文武百官和百余名士子?,名次稍低的只能安排到左右偏殿之中。
谢琰的位次就在丹陛之下,黄铜螭龙纹香炉中冉冉升起龙涎香。秦舒林位次低,只能去左偏殿,心里不禁很是失落,这?如何在圣人面前出头啊?心里又暗暗忌恨谢琰能在最显眼的位置,不免恨恨不已。
谢琰展开试卷,考题是:朕乘乾御极于兹夕惕晨兴,永怀至理。然?权宦飭而吏滋玩,田野垦而民滋困,学校肃而士滋偷,边鄙宁而兵滋哗,督捕严而盗滋起,厥咎安在?岂朕仁未溥欤,明或弊欤,当机而少?断欤?是用诏所司,进多士,详延于廷,诹以此道。诸生得不勉思而茂明之?其为朕阐典谟之旨,推帝王之宪,稽当世?之务,悉陈勿讳。朕眷兹洽闻,将裁览而采行?焉!
满场寂静无?声?,众位考生都知道这?场殿试的重要性,这?一场就是决定他们前途的最后一场考试了。穆帝这?道考题问的是自他登基以来,夙心夜寐,未敢放松,然?而之前权宦当道,吏治糜烂。田野开垦但是人民困顿,学校整肃然?而士子?惫懒,边境安宁但是兵士哗变,督捕严厉然?而盗贼屡禁不止,难道是朕的过错吗?
谢琰挽着袖子?磨墨,这?题自然?不敢说?是皇帝的错,谁说?是穆帝的错,那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谢琰自然?不能去指摘穆帝的错,但是却要找个合适的理由而且要用妥当的解决办法。
谢琰凝眉细思了半晌却还未下笔,身后和一旁的孔跃早就蘸墨在一旁大?书特书了,特别是孔跃,他挥笔而就,丝毫未歇,难免惹得谢琰有些心绪不宁。谢琰迟迟不动笔,自然?惹得了围观的几位学士的眼光,俞学士暗暗皱眉,王首辅则是颇感兴趣,他看过谢琰的文章,算是迎合新政的人,他看来自然?顺眼得多。
谢琰回复好心境,这?才拿笔蘸墨,在宣纸上细细写道:臣对: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盛世?之治;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
谢琰不敢说?是穆帝的错,便推到了之前治理国政并没有切实量度的法规,这?时?有了新政,定下法规制度也就可行?了。谢琰越写越觉得才思泉涌,洋洋洒洒继续写下自己所思。匀圆丰满、秀润华丽的馆阁体在其中显露。虽然?馆阁体限制了考生的自己风格,但还是能在字体中显露出些许的风格。
殿试无?需誊卷,毕竟誊卷是为了防止考生和阅卷官作弊,但这?殿试的主考官可是穆帝,故而在场的贡士们都故意写出了自己的风格,期望能让自己这?一手好字吸引住圣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