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中,四?更天的更鼓声传来,比在东宫里听见得还要响亮些。
长卿在棋榻上翻了个身,昨日夜里折腾得迟,她腰身上?还酸着,眼皮也有些揭不开。这?些时日不用侍奉殿下上?朝,她皮肉也养得懒了。却听得外头福公公的声音,“殿下,该起身早朝了。”
她这才清醒了几分,正想要起身的,腰身上?却是一紧,却被殿下揽住了。殿下的声音在她脑后轻声道,“别动。”她忽觉身后暖暖的,是殿下?贴了过来。那大掌已经挪去了她的肚皮上,轻轻探了探,仿佛察觉着小人儿没动静,还有些失望。
殿下却道,“昨夜里睡得迟,你再睡一会儿。孤早朝回来,接你一道儿回东宫。”
“嗯。”长卿缓缓翻身回去,殿下小心拖着她腰身护着。长卿直往他怀里钻着,再温存了一会儿。等得福公公在门外催促了第二回了,殿下方才起了身。
门外声响攘动,长卿眼皮便又开始打架了,直到天色亮堂全了,她方才听得旁边有些动静。是舒嬷嬷与云青正在棋榻下寻着什么。长卿缓缓睁眼看向旁边,“舒嬷嬷,你们做什么呢?”
舒嬷嬷听得人醒了,忙过来扶着她起身,“娘娘。殿下走前吩咐过,这?些棋子得在娘娘起身前?清理了,不然娘娘容易摔着。”
长卿这才想起,昨日夜里那番荒唐,殿下寻来她身上的时候,将棋盘都打翻了,两人也没顾得上?…
她脸上一阵羞臊,又问着舒嬷嬷,“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三刻了,娘娘。”
“都这么迟了?”长卿忙紧了紧动作。舒嬷嬷边拿着衣物来,与她穿好,边扶着她起身,“娘娘慢点儿。”
“殿下可该要下?朝了?”长卿挪了挪身子,去了一旁小桌旁坐下?。腹中小人儿却是一阵闹腾,该是饿了。“嬷嬷,勤政殿里可能寻些吃食来?”
舒嬷嬷笑着答话,“福公公早让人准备好了,奴婢让云青去端来。”
用过了些粥食,长卿方听得勤政殿外头的声响,是福公公派了人回来通传,“娘娘,殿下下?了朝正往勤政殿来了。”
长卿这才由得舒嬷嬷扶着迎了出去。
今日风和?日丽,长卿方在勤政殿门前立了一小会儿,便见得殿下的车辇往这?边缓缓行了过来。
马车停下?,殿下亲自下来将她接上?了马车,方再往东宫的方向去。
长卿靠着殿下怀里,小窗撩开着,吹着小风。却见得窗外一行粗布袍,羊皮靴,正从德政门外的宫径处路过,长卿认得出来那些行装,方回眸问了问殿下?,“瓦剌人来了?”
“嗯。”凌墨淡淡答话,“来通商朝贡。”他却见她小脸上写着几分紧张,又道,“不必忧心。”
长卿面上虽道了好,梦中那些景象,一晃似是又出现在了眼前。她捉着殿下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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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瓦剌人来朝贡,还有一人也正从北疆赶回来了京都城。
大将军连渠借着此下瓦剌太师亲自带人朝贡的时机,回来省亲一趟。
连府书房里,庶长子连绪正被连渠叫去问话。
“阿爹此番回来,定得要好好管管宝轩。她这几日与太子走得近,今日我才知道,她将城外一半兵力都数给了太子,派往高丽支援那程彪。也未曾与我商量。”
“哦?”连渠却是端着茶盏小抿了一口,“她还作?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连绪因得这?小妹,自幼被父亲忽视,听得父亲问起,忙又道,“她带着太子巡了军营,几个副将都一一见过了太子殿下,还依着太子的指示,重新将军营编排了一遍…”
连渠却是勾起来嘴角,“哦。还有这?种事情。”
连绪见得父亲似不紧不慢,忙劝着,“阿爹,我们连府向来都是向着摄政王殿下的。宝轩此回的动作实?在太过分了。”
“你又懂什么?”连渠起了身,亲自去合上?了书房门。方转身回来对连绪道,“大周的江山,可不姓魏,到底还是姓凌的。我这?些年征战在外,摄政王的恩情也算是还清了。自首辅之事之后,太子羽翼渐丰。你到底比不得宝轩有眼光。她若真能亲近太子,才真算是给你我铺好了后路。”
连绪听得父亲这?一番话来,半句都不敢再多说了。拧着眉头唯唯诺诺,“阿爹,阿爹训斥的是。”
连渠望了他那儿子一眼,冷嗤了一声,“行了,我这?次回来正是来办你和?宝轩的婚事的。你与杨家次女的婚事,过两日我便让人去定下?来。你且在府中好生?张罗聘礼和成亲之事。”
连绪只道,“听凭阿爹的安排。”
父子二人正说着,却听得外头敲门声响。“阿爹可是在里头,宝轩想见见您。”
连渠听得是女儿回来,面露喜色,忙去将屋门打开了。女儿就在外头,见得他,直一把拉起来他粗糙的大手。“宝轩可想您了阿爹。”
连绪一旁望着父女两人,便知道自己多余了。果然没两句话,连渠便对他道,“你且先出去吧,我与你妹妹好好说说话。”
等得连绪出去,连渠方才拉着女儿的手,坐了下?来。“我听闻,你近日与太子殿下走得近?”
连宝轩亲娘早逝,府中姨娘不大买她的账,她也不大想与那边走动,从小到大,有什么话都是与亲爹说。她便直将这?两日的事情再与连渠都说了一遍。“太子殿下与程将军研习了一套兵士的分级之法,果真是极好的。女儿便带着太子殿下去了趟军营,如今正用在了京外的大军上?。不日该就能看出成效了。”
“哦?”连渠仔细观察着女儿的神色,“宝轩,你觉着太子为人如何。”
“挺好的。”连宝轩边说着,边面露欢喜,“虽在外名声有些狠辣,可相处下?来两日,宝轩觉着太子殿下为人谦和,并非如外人所说的那样。”
“哦,外人?”连渠说着笑了笑。连宝轩顿时红了双颊,“阿爹,女儿并非那个意思。”
连渠面色也稍稍沉了一沉,“阿爹是说,即便是那个意思,也无妨。眼下太子还未纳妃,若你能成为太子妃,与我们连府也是莫大的荣耀。”
“阿爹,太子虽未纳妃,可对那良娣娘娘确是极好。良娣娘娘腹中还已经有了小皇孙了。女儿怕是没那个福分。”
连渠道,“那阮家的女儿?他安远侯不过是个刚刚流放回朝的,官位方及四品。只要太子还没纳妃,她那肚子里的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定也不及将来正妃所出。你且还未婚嫁,该就得趁着此时未自己谋个好位份…”
连宝轩面露难色,却始终拗不过父亲,父女二人话末了,方才讪讪道,“女儿也只能试试,不可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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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皇宫中秋家宴,正直瓦剌时辰来访,摄政王便主持着,在庆丰殿内请瓦剌时辰一同参加皇家赏月家宴。
下?午长卿午睡醒,方才见福公公来传话,“娘娘,殿下还在与摄政王一道与瓦剌使臣议事,晚宴直接从御书房过去庆丰殿。殿下让娘娘一会儿去庆丰殿,不用等他了。”
长卿称了一声,“知道了。”方让卓公公将福公公送了出去,而后叫来舒嬷嬷和?朝云与她梳妆。
此回是她嫁来皇家第一回皇家家宴,虽是有孕,可也得好生打扮一番。入秋之后,殿下往紫露院送来好些厚衣料。长卿为了宫宴也早早给自己准备了几件衣裙。都是锦缎面儿的,好遮风保暖。
朝云将那几身衣物一一摆去了床榻上,“娘娘看看,今日穿哪一身的好?”
长卿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这?几日在紫露院里静养,面庞白皙又添了血色,自是如何艳丽的衣物都能衬得起来。只是家宴上该还有些许长辈在,她便选了一身浅绛色的,一来这色泽偏红,贴着她新人的位份;二来这色泽不打眼可却耐看,第一眼容易察觉不出来,第二眼便让人挪不开了眼了,很是别致。
舒嬷嬷与她穿好了衣衫,她身子五月有余,如今那腰带下?头的弧度,是怎么也遮不住了,倒是颇有几分孕味。
舒嬷嬷给她梳好了斜云髻。长卿却嫌那些金钗簪太沉,上?回那凤冠她如今还心有余悸,便干脆只带了一只珊瑚雕的粉色宫花。又在额间点了一从花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