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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山涧,纷飞大雪中,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穿着脏污到发黑的棉袄,瑟缩着扒开层层的积雪,往黑暗中唯一一处暖色光源跑着。
瘦弱的小女孩脖子上围着暗红色的围巾,头上扣着棉袄的帽子,一张小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麻木的眼睛露在外面。漫天大雪积在头顶,呼吸和心跳似乎都被极低的温度冻住。
几乎失去了知觉的双腿不断被积雪中掩埋着的尖锐石块划伤,她低下头,这才发现旧旧的棉裤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滴落在茫茫大雪中,些微的腥气被风雪掩埋,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小女孩眼神空洞,呆滞地在原地停留了几秒钟。
——听说流血流多了,会死掉,死掉的话,就会被山里的狼吃掉。
小女孩发了会儿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在风雪中冻得红肿的脸突然煞白。
她伸出缩在衣袖里的手,哆嗦着扯下脖子上的红色围巾,草草地覆盖住腿上的伤口,打了个结,然后踉跄着继续往前走。凛冽的寒风从薄棉衣的领口灌进来,冻彻心扉。
好在拐过了这个山涧,总算看到那光源所在,平平的山坳中,有两间猎户的小木屋。
然而沿路的血迹,依旧暴露了她的踪迹,猎犬开路,冰冷的越野车缓缓从身后驶来,巨大的车灯刺目。
他们还是找到了她。
——梦境到这里结束,周晨晨和往常一样尖叫着在此刻惊醒,刚睁眼就看到床前有个黑影,于是她发出了一声更加高亢的尖叫。
少黎皱着眉,一只手钳住她害怕得随意挥动的双手,另一只手在她背后安抚性地拍了两下,脸色却绷得厉害。
她做了噩梦,醒过来看到他,反而跟见了鬼似的。
看来昨天晚上他说的那番话是真的吓着她了。
“就这么怕我?”
小姑娘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大松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睁开眼看到是少黎,这才扁着嘴:“没……没有,也……也不是很怕。”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眼前的年轻人冷哼一声,脸色更臭了。
也不是很怕?
那就是怕了。
他坐在床沿想了会儿,顺手撸了撸小姑娘炸毛的头发,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她,做出妥协:“……我可以消除你昨晚的记忆。”
消除了记忆,她就不会这么怕他。
同时,她也会忘记他那些不堪的过去。
周晨晨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忙不迭地点头。
有时候记忆真的太折磨人,昨晚上那一地血迹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实在瘆人。她甚至怀疑自己大清早做这个噩梦,也是因为昨天受的刺激太大。
然而当少黎冰冷的手放在她额头上的时候,小姑娘又犹豫了,挣扎了好久,可怜巴巴地握住那修长的手指,扁了嘴:“……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握着他的手指头,委委屈屈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靠自己去消化:“我……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说不定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现在如果记得,到时候心里有底。”
年轻人听着她下意识的话,嘴角开始上扬:“以后……一直?”
周晨晨懵懵懂懂地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
周晨晨却突然想起昨天自己扔下他,去看学长的事,想来想去还是坦白:“大魔头,其实我昨天骗你了……我也不完全是为了替学长叫车,我那会儿,真的吓到了。”
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实在可爱,年轻人点头:“嗯,我知道。”
小姑娘刚睡醒,脸上还带着几道枕头边的印子,头发凌乱,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认认真真检讨着自己:“对不起啊大魔头,你昨天肯定很伤心吧……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我胆子太小了,遇见事情就想逃跑。”
她说了实话,瑟瑟发抖地闭上眼,等着他呵斥,却每天没动静。
睁开眼一看,那年轻人静静地看着她,嘴角竟然上扬着,似乎是心情不错。
周晨晨疑惑道:“你笑什么啊?”
他摇摇头:“那么害怕,为什么后来又回来了?”
小姑娘低下头,揪了揪被子:“我……我也不知道,我给学长叫了车,本来想坐上去一起逃走,但我一步也迈不开。”
“我就是觉得你很难过,你一个人被丢在那个破房子里,雨又那么大,你还受了伤,我要是走了,你会害怕的。”
“我怕……我怕你回不了家。”
所以就算腿都吓软了,也哆哆嗦嗦地挪回来,说要送他回家么。
年轻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没说话。
小姑娘啰啰嗦嗦说完,又抬起了头,认真看他:“大魔头,我虽然害怕,但我心里知道你不是坏人。”
他笑了笑:“不是坏人?我杀了那么多人……”
昨夜,她看着那满地的鲜血,明明吓得腿都在打颤。
周晨晨咬着唇,想了很久。
她突然抬头:“每一个世界都有他不同的道德和法律准则,在我们这个世界,杀人犯法,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损害别人的身体健康,是罪大恶极。但许仙都和我说了,在你们那个世界,心软的人,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