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满月那天,玉罗刹曾在?西域大摆满月宴,一面?送走真?正的西门吹雪,一面?正式将?玉天宝推到了台面?上。
从此,塞北多?了个万梅山庄,西方魔教?的少教?主也成了玉天宝。
玉天宝替西门吹雪做了挡箭牌,作为补偿,玉罗刹也将?世上最好的繁华都送给?了自己的便宜儿子,而玉罗刹当初猜的也果然不错,在?二十多?年的阿谀奉承里,玉天宝最终还是长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他生来富贵,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父亲,自小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自告奋勇去?为他摘下。
这实在?是很难不长成一个败家孩子。
只因就算是中原皇帝的儿子,恐怕也不敢奢侈至此,偏偏玉天宝却都得到了。玉罗刹偶尔训斥过他两回,见他毫无悔改之意,便也随着?他去?。亲生儿子他都没空理?会,更何况一个假儿子,又能搏得他几分关心呢?
他的确不是一个做父亲的料,至少在?这一点上,白锦也该夸玉罗刹一声有自知?之明。
若一直只是奢侈愚钝,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至少西方魔教?供得起,他如果能一辈子浑浑噩噩的活在?锦衣玉食里,也是寻常百姓做梦都想过上的好日子。
可玉天宝却渐渐不再满足于此。
他渐渐感到无趣,渐渐厌倦了西域的富贵生活。
同样一道菜吃了二十多?年也早该恶心的想吐了,富贵的生活也是一样,最好的衣裳、最贵的宝石、最美的女人,他都可以毫不在?乎的往地上一扔,心情?好了或是差了,还能赏脸踩上一脚,只因这些东西在?他的生活里已稀松平常的如同大白饭,连狗屎都比它们稀罕上一些。
人不会珍惜随处可见的东西,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在?这一点上,这一对假父子倒是出奇的相?似。
玉天宝开始向往自由,向往中原的土地,恨不得化身为一只自由的鸟儿,飞入中原的春暖花开中,却一直碍于玉罗刹的阻拦而不敢贸然去?做。
他甚至绝望的想,他要去?中原,也只能等他家的老爷子死了再大大方方的动身了。
每当这种时候,玉天宝就会思考玉罗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死,反正他爹在?乎的永远只有权势,他这个儿子小时候一月也不一定能见上他爹一次,长大了次数就更少了。
可忽然有一天,玉罗刹却松口了。
“去?吧,带上罗刹牌。”
玉天宝一愣,继而大喜:“爹,你安心,我会看好罗刹牌的。”
玉罗刹慢悠悠道:“罗刹牌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我儿的安全,若是情?况特殊,这块儿牌子你交出去?也无妨。”
玉天宝愣住了:“我交出了罗刹牌,那我以后?该怎么做教?主?”
玉罗刹笑意更深:“罗刹牌归谁、教?主之位归谁,到底还是本座说了算,你无需忧心。”
玉天宝便欢欢喜喜的应了,带着?自己最喜欢的几个仆从,很快就进入了中原。
到了中原,他疯狂的爱上了赌博,恨不得吃住都在?银钩赌坊里,却越输越惨,最后?索性把罗刹牌也一起抵了出去?。
玉罗刹料到自己暴毙后?必定有许多?人找上玉天宝,向他索要罗刹牌,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竟是为了赌博主动将?下一任教?主的信物?抵押了出去?!
罗刹牌就此脱了玉天宝的手,再也寻不回来了,更要命的是他不仅丢了罗刹牌,还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的命也弄没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是谁杀了他,可连玉天宝他爹都已经暴毙了,这世上又有谁会真?正在?乎玉天宝的命?
就连岁寒三友,在?意的也只是玉天宝手中罗刹牌的下落而已。谁杀了玉天宝,罗刹牌就落在?了谁的手中,他们当然要追查凶手!
可悲可叹,可恨可怜。
白锦行?至半路,才收到了西方玉罗刹之子死在?银钩赌坊的消息,昆仑山岁寒三友正为玉天宝追查元凶,而陆小凤也不知?为何卷进了这场纷争里,受托去?寻原本属于玉天宝的罗刹牌。
这份消息是万梅山庄急匆匆传给?白锦的,白锦知?道罗刹牌不止一块,而唯一一块儿真?正的玉牌就放在?自己身上,自然对陆小凤正在?追寻的那块儿毫无兴趣。
只是……
白锦转了个方向,向着?银钩赌坊的方向策马疾驰。
银钩赌坊,银钩赌坊。
黑暗的长巷里,挂着?一盏白色的灯笼,灯笼下连着?一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翁用的钓钩—样。
银钩。
这里就是银钩赌坊。
白衣剑客瞧着?那发亮的钩子,伸手一碰,冰冰凉凉的。那灯笼在?黑夜里散发着?惨白的光,剑客的手却比这白光更苍白,更惹人瞩目。
他忽然感受到一道隐晦的视线,这视线就来自对面?的屋檐上,有人正趴在?屋檐上窥视着?自己。
白锦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准确的跟屋檐上的那双眼睛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的主人显然是吓了一跳,当下运起轻功便要跑,白锦拍了拍绝尘的脑袋,嘱咐道:“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绝尘嘶鸣一声,算作回应。
这一人一马,简直一点也不懂得何为低调。
下一刻,一道白影翩然跃起,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那座屋檐上,不紧不慢的坠在?那黑影身后?。
黑影的轻功不弱,奈何追踪他的是一个大宗师境界的高手,他就算跑断了一双腿也不可能跑的掉。
他跑着?跑着?,也不知?方才的白衣人追上来没有,可想起那一双清冷的、仿佛直接看进人灵魂里的眼睛,咬咬牙,一头扎进了树林里。
那人绝不好惹,甚至比正在?追杀他们的那伙人还要可怕。
他在?树林里胡乱跑了一通,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回头一看,只看见一片黑漆漆的树干,在?冷风里微微晃动,根本没有其?他的人影。
黑衣人这才松了口气。
远处忽听“咻”的一声,一道暗器朝着?那黑衣人直直射了过来,黑衣人眼神一凌,敏捷的闪身避开那道暗器,下一刻,却是铺天盖地的暗器向他齐齐发射!
黑衣人狼狈闪躲,他的功夫实在?是不错,但终究还是没能完全躲过这铺天盖地的暗器,肩膀上一疼,他就知?道要糟了。
他总共挨了两枚暗器。
一枚扎在?他肩头,一枚扎在?他腿上,肩头和大腿几乎是立刻就麻了,他的眼中闪过决绝,嘴里噗的吐出一口黑血,竟是当场咬舌自尽!
树林里再度恢复了安静。
待到呜呜的风将?那一丝血腥气彻底吹散,发射暗器的一行?人才谨慎的走了出来。
七八个人,同样穿着?夜行?衣,但脚步的韵律和身法都与?死去?的黑衣人不太一样,白锦在?一旁冷眼瞧着?,判断出自尽的这个男人应该是西方魔教?黑风堂的弟子,剩下这七八个他就不知?道了。
有人抓着?黑衣人的头发将?他拎起来,哑声道:“果然死透了。”
领头的男人冷笑道:“死的倒是快。”
“老大,怎么办,这么多?天就只发现了这一个,那两个会不会已经跑了?”
领头道:“继续搜,他还在?这附近行?动,说明人还在?林子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完不成公子下达的命令,你们就都准备好后?事吧。”
他踹了黑衣人的尸体一脚:“你主子的尸体都凉透了,还尽忠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