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青这几日过的并不好。
她与西门吹雪之间?的暧昧就好像一个美?好的梦境,从西门吹雪的长辈来到万梅山庄的那?天起,梦境就被无情的打碎了。
她开始做噩梦。
每一夜,她都会梦见养大她的师父、她讨人厌的师兄、她死去的姐妹,还?有她长大的峨眉派。
一声声谴责,就如同钉子一般血淋淋的钉在她的心上,让她从甜蜜的美?梦中惊醒,转而坠入地狱!
不是愧疚,不是悲痛,玉罗刹的那?双眼睛唤醒的是她心中的不安、猜忌、暴躁和所有负面的情绪。
恶魔的眼睛,又怎么会引发人的愧疚,引发人的良知呢?它带着无穷无尽的恶意侵蚀人的内心,引出的自然是一些不太美?好的情绪。
又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侍女推门而入,看?见孙秀青怔怔地站在房中,手里拿着她的双剑,被子、桌子、墙壁……都是用剑划出来的痕迹。
侍女走过去,摘下她手里的剑,温声劝道:“姑娘,庄主马上就要?来诊脉了,您……”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可庄主两个字,却将孙秀青从混沌里成功拉了出来。
她忽然泪流满面。
她坐在地上,捂住额头,歇斯底里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侍女吓了一跳,赶紧扶起孙秀青:“姑娘,使不得,这地上全是碎片——”
孙秀青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剑,给我剑!”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孙秀青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剑,推开侍女,奋力跑出了房间?,她跑出了她的院落,冲进?了一片梅树林里,她仿佛已经疯魔了,心中的恶意在不断滋长,黑暗几乎要?侵染她的整颗心,有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大喊——
杀了他?,杀了他?们!杀了所有阻碍你的人!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就连他?也一起杀!——
不,不可以。
绝不可以!
她狼狈的在梅树林中逃窜,就好像这样做就可以远远的甩掉那?一声声可怕的声音一样。
直到她撞上了一个人。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接住了孙秀青,面上的表情也十分诧异。除了孙秀青被带回万梅山庄的那?一次,他?们已许久没有再这样亲密过了。
淡淡的梅花香唤醒了孙秀青,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庞。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低头瞧着她,眉头轻轻蹙起:“你究竟是怎么了?”
敏锐如西门吹雪,早已注意到了孙秀青眼下的乌青和越来越憔悴的神?色。
他?也尽力去安慰过,每一日都嘱咐她不要?多?想,孙秀青强颜欢笑着应了,到头来症状却一日比一日严重。
原因在哪里?当?然是玉罗刹!
罪魁祸首毋庸置疑,就是玉罗刹。
西门吹雪却又想起了玉罗刹说过的话,以及玉罗刹仿佛预料到了一切的笑容。
——心中坦荡,又何惧心魔?
孙秀青的心里,又有什么心魔,让她如此痛苦不堪?
西门吹雪问她:“你是不是仍然放不下你的师父和师兄?”
孙秀青怔怔的看?着他?,眼底的痴情和悲痛哪一个都不是假的。只有这个人在她身边的时候,只有西门吹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能在冰冷的万梅山庄感到一丝心安和温暖。
可西门吹雪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因为他?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和他?的师父、父亲切磋武艺,交流武道。
他?与她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因为他?本?就不是一个健谈的人,而现在,他?更愿意将仅有的几句话说给他?的两个长辈听,武学上的感悟也好,闲话家常也好,孙秀青都已经听不到了。
他?甚至已不再需要?她的温柔,甚至连冰冰冷冷的万梅山庄,都随着两个长辈的到来而变得温暖起来。
而西门吹雪……也果然不再那?样时时记挂她了。
她忽然又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
她仰头看?着西门吹雪,小心翼翼的问他?:“我无法与你交流剑道,无法跟你切磋剑术……我对你说的话,永远只能是剑以外?的话题。我本?以为就算是这些话,我也能对着你说一辈子,可这才短短二十天,你就已经不愿意再听我说了。是不是?”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孙秀青艰难的攀住西门吹雪的肩膀,眼中已有了泪意:“我以为你喜欢我,可我现在明白?了,你喜欢我,仅仅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敢对你说喜欢的女人而已……你其实并没有多?么看?重我,无论是你的剑,还?是你的亲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你的注意力从我身上夺走。”
西门吹雪眸色沉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不要?想太多?。”
“是啊……”孙秀青后?退了一步,她的手已松开了西门吹雪:“是我想太多?……只因你是从来不会考虑这些事的。”
她转过身,似乎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踉踉跄跄地走向自己的房间?。西门吹雪看?着孙秀青的背影,良久良久都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