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先生以后不要再叫我‘小灰兔’了。这种外号一听就觉得又弱又灰扑扑的。”这种随意给人起外号的事情实在太失礼了,小德·莱昂科特先生!
莱斯特挑了挑眉看我,一脸不解的样子,眼底还露着嘲讽,似乎在说:你不觉得你就是那种又弱又灰扑扑的女孩吗?我如此贴切地形容你,你为什么还要生气呢?——我押一根黄瓜,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开口,我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脸,然后落在墙壁上的时钟,故作诧异地说:“哈,已经五点了……好好照顾德·莱昂科特先生,告诉他我晚上还会来看他……hum……再见,亲爱的小灰兔。”
哈……多么幼稚的小德·莱昂科特先生!我想他的童年一定很缺爱!
等他那嘲弄的笑声消失,我才恍然想起,这座别墅里并没有莱斯特的房间。
鉴于老先生那故作坚强的外表下是一颗渴望独子陪伴的孤独的心,于是,我在照顾老先生起床的时候特别担心他会问起莱斯特。但老先生并没有,他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然后让我在主屋里给他念昨天还未念完的《凡尔赛宫》,好像昨晚莱斯特并没有回来过,他们也没有那段不愉快的谈话。
在我念了半个小时,停下休息的时候,老先生又开始感慨了:“苏小姐,你真的不考虑学法语吗?这真是一件憾事……在你之前的麦莎(Maisch)小姐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听她读戏剧是一种享受。”
据说法国人对法语有着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我现在好像有点体会到了。
“不过麦莎的母亲虽然是吉普赛人,但在她外祖那一辈就来到法国,所以法语对于她来说并不难学。”
“麦莎小姐如果知道先生对她印象这么好,一定会感到很开心的。”
老先生笑了笑,说:“那是你不知道,麦莎和你一样,是个好女孩。在她之前,从未有人想过给我一个瞎眼老头子念书……如果她的母亲不是私自和一个黑人奴隶生下的她,她的生活也许会好很多。当然,如果不是她的父母,也就不会有她了……父母将孩子带来这个世上,给予生命的同时,也给了他注定的身份以及……原罪。”
我没去想老先生是不是想起了莱斯特,我的注意力已经被老先生说的麦莎的父母所吸引。尼克曾经说过在我之前的、来别墅工作的女佣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那么这个吉普赛人和黑人混血的麦莎小姐……如果也失踪了,她会在哪里?我想起了成衣店里的那个黑人女鬼,那个在木板上写下“BOR”三个字母的黑人女鬼——昨天脑海里一些零碎的念头终于全部联系在一起。
“BOR”并不是我认为的未写完英语单词“B”,而是一个法语人名“Boris”——鲍里斯,别墅的管家,成衣店老板的表哥!既然别墅里的女佣的确都失踪了,而我又不曾在别墅里看到任何一只鬼,是不是说明——她们的失踪或死亡与别墅的某人有关,只不过别墅并不是她们出事的现场?!
“……苏小姐?”
老先生忽然加重了语气,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张了张嘴,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讷讷地说:“……德·莱昂科特先生,我继续给您念书吧。”
等老先生去午睡了,我就赶紧去鲍里斯之前给我安排的房间。那很可能是麦莎住过的房间,如果麦莎的“离开”并不是因为“辞职”,房间里或许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还有就是,鲍里斯的房间。在那里,或许我的收获会更多?
花了一个小时,我将鲍里斯安排给我的房间角角落落都搜了一遍,除了一张遗落在桌缝里的扑克牌,竟是一无所获。不过这张扑克牌从某种意义上也肯定了我的想法。吉普赛人总是能与神秘的算命职业联系在一起,水晶球、塔罗牌,以及算命扑克牌。如果我手里这张扑克牌是这种用途的话,那么这房间十有八、九就是女孩麦莎曾经住过的房间。可惜我看不懂扑克牌上的寓意,也自然不认为这张扑克牌会和麦莎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将扑克牌放到围裙的兜里,我出门走到走廊尽头——这里就是鲍里斯的房间了。
我正要伸手去开门,只听见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我旋即取出了随身带着的抹布,擦起了栏杆。很快,脚步声就到了跟前,果然是鲍里斯回来了。
“嗨……鲍里斯先生?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德·莱昂科特老先生的事情总是比较重要。”鲍里斯的目光落在我拿着抹布的手上,然后他放下了行李,走到我身边将那抹布拿走,还笑道,“苏墨小姐,你的手非常好看。以后这些事情让我来做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