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又卿出宫的时候,就看见俞怀安穿着一袭白袍,握了把折扇,含笑等在宫门外。
见她出来,俞怀安迎上来,手腕一抖打开了折扇,轻轻为她扇着,拿腔作势道:“世子妃这两日辛苦,府上备了些清爽小菜和绿豆甜汤为世子妃解暑,不知世子妃可愿同归?”
林又卿不禁笑了起来,恍惚还是在桐州,她还是天真无邪的闺阁少女,他还是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彼时,他也总爱这样与她玩闹。
这样想着,她一手挽住了俞怀安的手臂,微微抬头,另一手遮在眉骨处,眯起眼望着天空。悠悠白云,行行飞鸟,哪一个都比他们自由啊。
但是,能在他身边,就已经很好。林又卿轻轻靠在了俞怀安的肩上。
俞怀安侧首,脸贴着她的头发,感受着那淡淡的清香,只觉无比满足。前路纵有艰难险阻,能得一两情相悦之人携手同行,又何足畏惧?他忽而一把将林又卿打横抱起,向马车走去,爽朗地大笑起来。
林又卿惊得轻呼一声,本觉得大庭广众,十分不好意思。但听俞怀安笑得这样真心实意,她不觉也分外高兴,烦恼忧愁烟消云散,只靠在他的胸口,笑得眉眼弯弯。
回到宁合别苑,林又卿却见房里摆着许多张自己的画像,或喜或嗔,各有不同。她不觉好笑又感动,一张张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似叹似赞:“你可真真是疯魔了。”
“你难道不知?我已疯了这样多年。”俞怀安倚着门框,一手扶在鬓边,凝视着林又卿,眼底无尽温柔。
林又卿望着一张自己在桃花树下盈盈而笑的画像,觉得恍若隔世。才入京多久呢?那样天真无邪的自己,怎么好像已遥远得只剩几缕回忆了。她已经多久没有那样单纯而肆意地笑过了?她记不大清楚。在这里,她或哭或笑都是极收敛的,那日在林府得知林又鹤的亲事后悲愤至极,也仍强行按捺着。
“怀安,我变了。”她淡淡地垂眸。
俞怀安知她心中所想,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们都变了,这不可怕。世事变幻莫测,我们又岂能一成不变?至少我们对彼此的心意未改。阿卿,这已足矣!”
纵然他们都被京城的风雨打磨出铁石心肠,可面对彼此,仍是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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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整个绥朝都在不安动荡,皇帝心情阴郁、喜怒不定,满宫上下人心惶惶。而论及缘由,人尽皆知——一直安分守己的西羌骤然对大绥发兵,大军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短短十日便先后夺下了大绥的五座城池!西羌的百万雄兵自西境有备而来,可大绥却是安逸太久、军纪涣散,又无能兵强将领军,自然节节败退。
林又卿看着俞怀安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心内总是惴惴不安。
这天俞怀安一早便入了宫,她在别苑里等得万般焦灼。俞怀安这些天在想什么,她并非全然不知。她想要阻拦,却不知从何拦起。
其实,若论领兵打仗,她的爹爹忠毅候林齐便是有着赫赫威名的大将军王,二十年前,曾为大绥平定南境,威风凛凛。南境至今忌惮大绥,不敢来犯,十之八九也是因着林齐的余威。
可多年来,皇帝对手握兵权的大将十分忌惮,是以大绥重文轻武,如今已无良将可用。兵败如山倒,大绥若再不能反击,国将危矣!
边境军情紧急,皇帝召了所有重臣王侯入宫议事,可他究竟会派谁出征?此人身份必不可太低,否则难以服众;但世家大族之人一旦领兵,只怕再难得皇帝之信任!何况战火纷飞之地,危机四伏,又有几人愿意以身犯险?
林又卿心里咯噔地一下——俞怀安,大约是愿意的吧。好在他年纪尚轻,自己又即将生产,不会是他,不会是他……
如今林又卿的月份渐大,行动不便,本就易烦躁,此时更是忧心忡忡。左等右等,好容易盼到俞怀安回来,她急急忙忙地赶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是谁出征?”
俞怀安眉头紧锁,一手抚上林又卿的脸颊,眼神里闪过几分痛楚:“对不起,阿卿。”
“你,你好好的说什么对不起?”林又卿的声音开始颤抖,“你不要吓我!”
“圣旨已下,由我做主将,叶翰为左副将,还有……”俞怀安犹豫了一瞬,“又鹤为右副将。”
林又卿不愿相信地问:“怎么会?你们三人,从未领军打过仗!怀安,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还有二哥,他只醉心诗书,怎么能去领兵?”她几乎是在嘶喊。
“对不起,对不起……”俞怀安愧疚地将林又卿揽入怀中,“有经验的将军都已年迈,年轻一辈中,除去皇子,我还算皇室的人,主将只能是我!至于叶翰和又鹤,不过是皇上的又一次势力权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