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元帝挑剔的翻开儿子的课业,时而皱眉时而欣慰发笑,看过一遍后,敬元帝拿起笔认真的在上面批改起来,其严谨的态度堪比看朝中折子。
钟大监默默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角的皱纹笑成一朵花:“小殿下才多大的孩子啊,就能写出一篇篇头头是道的文章,要老奴说,亲自教导小殿下的皇后娘娘功不可没。”
敬元帝连连点头,忽想起什么,又随口问了几句淑妃之子大殿下的近况。
钟大监不偏不倚的汇报,说大殿下清晨点了几名侍卫,和一帮京城公子哥去了城郊深林打猎,眼下还未回来。
随后又补了一句,“皇上知道淑妃娘娘喜食鲜鹿肉,所以大殿下行人子孝道,亲自出城狩猎,老奴得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不仅得了活波聪慧的小殿下,还有一位贤孝的大皇子。”
谁知,敬元帝皮笑肉不笑的拿手敲钟大监的头,冷哼道:“你的话越发的多了,还放肆!”
钟大监忙伸手掌嘴,敬元帝翘着嘴角让钟大监歇手,低着头继续翻阅折子,一边不悦道:“都十来岁的人了,还整天和一帮子狐朋狗友四处打闹,倘若真有孝心,他就该收收玩性,认真的读书,也好替朕分担一点朝政。”
歪躺在谢行俭怀里把玩着腰间玉佩络子的王兆横小朋友适时的抬眸,俏皮的冲谢行俭说话。
“大皇兄不是不想读,是不愿意读。”
谢行俭诧异眨眼,这是什么说法。
小孩凑近他的耳畔,呼着热气软嘟嘟的道:“淑妃娘娘总让大皇兄读书,说读了书父皇就会喜欢,父皇喜欢,大皇兄就能当太子,可大皇兄不喜欢当太子。”
那你呢?你喜不喜欢当太子?
谢行俭差一点就问出了嘴,好在及时刹住,话到嘴边打了个弯。
“这话是大殿下跟您说的吗?”
自古藏拙的野心皇子多的是,谢行俭一想到这么乖嫩嫩的孩子被自己兄长蒙在鼓里不自知,便善意的提醒道:“当皇上能坐拥万里江山,这种爽快事,天底下没几个人能拒绝这份诱惑,包括大殿下,小殿下可要当心了。”
小孩立马从谢行俭怀里起来,瞪着眼吃惊的望着谢行俭,贼溜溜的眼睛往屏风外张望一眼,扭转身子大奇道:“怎么你一个奴才,竟说了跟母妃一模一样的话?”
“什么一模一样的话?”
敬元帝醇厚的嗓音响起,谢行俭急忙起身牵着小孩走出来。
钟大监“哎哟”一声,抖着一脸白粉急匆匆的跑过来,“小殿下原是躲这里来了,让奴才们好找。”
又转头看向谢行俭,搓着手回望敬元帝,发笑道:“皇上您瞧瞧,您怎么将谢大人也撂在这半天不管了?”
敬元帝挑眉看过来,见谢行俭衣摆起了不起眼的褶皱,再看其面上隐隐还有睡醒的痕迹,敬元帝停下笔,唤了一声“横儿”。
小孩屁颠屁颠的跑上前,朝跑边说父皇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敬元帝摸摸小儿子的脑袋,将批阅过的文章拿给儿子,提点几句错误后,小孩神色严肃的叠好纸张,奶声奶气的行礼:“多谢父皇教导,儿臣现在就回去修改,等夜间得了空,儿臣再过来给父皇看。”
钟大监想说皇上今夜忙的很,敬元帝却按住钟大监不让他说,待小孩离开后,敬元帝这才看向谢行俭,脸上故意带着些戏谑的笑意。
“爱卿果真是累着了,在朕的御书房都能睡着。”
谢行俭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拱手除了“臣惶恐”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了。
敬元帝似乎心情颇好,丝毫不计较谢行俭所作所为,将桌上的朱笔递给谢行俭,示意他来写字。
谢行俭望着面前展开的明黄色空白圣旨,疑惑不解。
“爱卿说要将工部的技艺在民间广而推之,朕刚跟几位老大人商量过了,觉得此举非常好。”
敬元帝乐的眉开眼笑,满意的道:“工匠若能用心钻研器具,日后朝廷在这方面的银晌税也会跟的增加,且领兵作战还能拿出一二厉害的兵器,说不定还没出手呢,就能镇住外族那帮不知所谓的刁民。”
果然是无利不起早,百事利当先啊,谢行俭虽瞧不上敬元帝这种心思,不过有了这道圣旨,国家的科技定会在一段时间后步入新的阶段,最直观的是,工匠的生活质量和地位都会提高。
作为侍读学士,替皇上起草诏书是常有的事,他想了想提笔将圣旨写完后,钟大监上前拿起来给敬元帝过目。
敬元帝凝神看过后,一言不发就盖上了玉玺印章,交代钟大监拿出去宣诏天下。
谢行俭见没了他要做的事,便拱手准备告退,敬元帝却出手拦住了他。
“你在出朝考题期间私自偷溜出去,已然违抗了朕的旨意,有罪当罚,即日起,朕罚你在家禁足三日,面壁思过后,再去吏部继续出题。”
谢行俭闻言,心里头像是踹了蜜罐一样甜,禁足三日不就是让他好好休息嘛,嘿嘿,其实多禁足几天也行。
“别得寸进尺!”敬元帝冷笑的警告,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你救了西山的百姓,是好事,但功不抵过,该罚还是得罚!”
谢行俭头直点,满脸笑容道:“是该罚,皇上罚的好罚的妙……”
敬元帝刻意的咳嗽一声打断谢行俭,板起脸白了谢行俭一眼,缓缓道:“这已经出来的朝考题必须作废掉,回头你跟先生们还要多花些心思重新出。”
说着,敬元帝笑的非常幸灾乐祸:“爱卿可得想一出好法子去安慰安慰五位先生,你一人之错连累大伙都要重来,那五位先生可不太好说话……”
谢行俭艰难的咽下唾沫,敬元帝又道:“你舍身救人是真真切切的事,朕自然不会亏待你,等新朝考结束后,朕一并赏你。”
说完就摆手让谢行俭告退,出了宫门后,曹弼伸手挡住谢行俭,二话不说就朝他身上搜找。
搜了半天就搜出了一把梅核,曹弼不悦的啧了声:“你小子把赏赐藏哪里去了?”
“没赏赐。”谢行俭双手一摊。
“一个子都没有?”曹弼显然不信。
“喏,”谢行俭将梅核展开,凉凉开口:“看到没,不但没赏赐,连我带去的梅子都只剩下了核。”
“你小子心真大,在宫里都敢偷吃?!”曹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敲打,随后又重复追问:“真没有赏赐?怎么可能啊!”
谢行俭还沉浸在重新出朝考题的噩梦中,抬眸见曹弼抓着这个话题不放,忍不住心酸的拍拍曹弼的肩膀,羡慕道:“我没你好命,别说金子令牌了,连把银果子我都没见到。”
“别提令牌了。”曹弼吸吸鼻子,抹了一把泪。
“怎么了这是?”谢行俭这才回过神,手掌往曹弼腰间一摸,空荡荡的。
“你黄金金牌呢?”
“被抢走了。”曹弼呜咽出声,话一出口,委屈顿时倾泻而出,哇的一声蹲地哭起来。
谢行俭同情的看着面前铮铮铁骨的汉子哭的不能自抑,突然觉得他没有黄金令牌赏赐也无所谓,总比曹弼这种得了金牌,还没捂热就被人抢走的那种巨大落差感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