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宜乡夏。
天色五点亮,相爱的人相拥而眠。
昨夜窗户支了一条小缝,清晨的时候,有?微凉的风。
勾勾绕绕,缠进?相互依偎的情人脸庞。
好像做了?一场漫长而又久远的梦,从前住在河水镇,而后搬到黎京,再后来去了?夏川工作,谁知道迫于无奈又回到了黎京。
最后的最后,一场天光大亮的梦,醒在这片群山环绕的宜乡里。
醒在季岑风的怀里。
卧室里,司月静静地睁着眼。
季岑风昨晚睡得迟,她知道。
或许一点半,或许两点半。
司月迷迷糊糊睡着又醒来的时候,他还醒着没睡。
手?掌抚在她身后,想同她说话,却又怕打搅她。
司月最后问了句“怎么还不睡。”
不知道是否得到了答案,她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刻,阳光透过未阖上的窗帘缝隙,落下一条莹润的光带,安静地伏在季岑风的眼眸上。
他冷白调的肤色上,挺立的眉眼更显深邃。也许是在外公家的缘故,男人的眉宇之间,有?淡淡的松懈感。
好像回到了内心里最安全的地方,叫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不安。
手?臂伸出温热的被子里,司月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去描绘他的轮廓。
睡着的季岑风有一种让人难以克制的靠近感,虽然他白日里也早不像从前那样阴沉难猜,但是司月常常能感受到,他那些片刻的,难以掩饰的,心悸感。
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没来由的沉默。
吻她的时候,克制不住地同她确认不会离开自己。
好像那段他们分开的时间里,司月变成了?更好的司月,她找到了自我的价值,得到了想要的平等。
他却落入了一个无法自救的深渊。
即使她已经回到他的身边,即使他在那样努力地面对自我。
司月知道,他那样固执自傲的人,如何轻易能说服自己,承认他心理?上的问题。
去看心理?医生,那么久,一个字不说。
已是季岑风能做到的极限。
一个人去对抗那段伤痕累累的过去,一个人去努力地修正自己走过的所有?路。
季岑风付出的东西,司月看在眼里。
她心里知道,她心里欢喜。
六点整,季诗韵敲响了?房门。
“司月姐,你们起了?吗?”
司月轻声朝门外回道:“马上就起。”
“好,”季诗韵笑嘻嘻地站在门外,“不着急,你们慢慢来。”然后就噔噔噔地跑开了?。
司月回头去看,季岑风果然被吵醒了?。
他伸手去揽司月,把她抱在怀里。
男人身子温热而又宽阔,将?她完全地包裹在他的胸膛里。一只大手?轻轻按在她的脑后,叫她离他的心脏,更近一些。
屋子里,静静起了风。窗帘翩跹鼓动,掀起一片莹亮的春光。
司月觉得心很静。
好像那年第一次住在这间卧室的那个晚上。没由来的,心无旁骛地,躺在他的怀里。
季岑风低下头,细细地吻着她的发间,拇指一点一点抚在她的脸颊,仿佛呓语。
“司月,我们今天结婚。”
“嗯。”
“你嫁给我了?。”
“嗯。”
“结婚证我已经收起来了。”
“嗯。”
“你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了?。”
“嗯。”
-
早上七点,司月和季岑风洗漱完到厨房吃了?早饭,外公早早去了?后面给岑雪和外婆上香,然后又去了?一趟市场取昨天定的饭食。
司月跟着季诗韵回了?房间化妆,季岑风就和肖川去外面等着。
他们一切都不赶,算好了中午的吉时,时间还充分。
季岑风跟着肖川朝院门外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大门上贴着的两个红通通的“囍”字。他驻足站在门口仔细看了?一会,似有惊讶般叹道:“还挺好看。”
肖川忍不住白他一眼,慢悠悠道:“我记得去年跟你去参加梧州地产老板的婚礼时,你还说这大红喜字太俗了?呢,怎么今天又觉着好看了??”
季岑风一副淡定的模样,挑挑眉,“今天我高兴。”
他穿一身白色衬衫,整个人落在明亮的晨光下。眼里有?熠熠发亮的东西,眉宇间不再是难以纾解的沉郁。
肖川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去年那时,他刚知道司月死了的时候。
赶到太平间,就看到那个被击垮的季岑风。
谁能想到,一切峰回路转,又叫他得了?个圆满。
一刹那,肖川心里有?片刻的感慨。他轻轻呼了口气,朝那个看着喜字笑入迷的男人喊道:“你还换不换衣服了?啊,一会错过时间了!”
季岑风这才回头,声音爽朗:“换!”然后大步朝着隔壁走去。
-
卧室门开着,外面的风通畅无比地吹向室内。
里面晒不着太阳,只吹到这阵阵干燥而又清凉的晨风。
司月穿着一条香槟色的吊带睡裙,闭着眼睛,坐在床边上。她脚趾踩在旁边的矮板凳,两只手撑在身后,微微扬着脸。
季诗韵将她的头发绑在后面,正认真地帮她化着妆。
一层淡淡的粉底,几乎不需要遮瑕。她骨相长得极优,寥寥几笔就极有?神韵,季诗韵从小就喜欢研究化妆这些,所以帮司月画起妆来也是得心应手?。
床头,季诗韵放了一个小小的音响,里面正低缓地放着一首司月没有听过的歌。
【Somesayloveitisariver有?人说爱是一条河流】
【Thatdrowenderreed淹没幼嫩的芦苇】
【Somesayloveitisarazor有?人说爱是一把利刃】
【Thatleavesyoursoultobleed刺痛脆弱的灵魂】
【Somesayloveitisahunger有?人说爱是痛苦渴求】
【Anendlessagneed无穷无尽的欲望】
男人低沉的嗓音,缓慢地充斥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司月闭着眼睛,心神有?片刻的飞离。好像睡在一场飘在空中的梦里。
那里天清气?朗,拖着她的身子,越飞越远。
霎时,有?不预期的风。
裹挟着阵阵冷调松香,缠绕在她的身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