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到他觉得几乎可以不废任何力气就将她折断。
可司月却是铁了心要回家,她冷冷地看向那个抱住她的男人,声音狠绝:“季岑风,我不要你管我!你算是我什么人我不要你管我!”
她几乎发泄似的朝男人大喊,瘦小的身子却也只能无力地挣扎几下。
男人眼眸里风浪骤起,他紧紧地攥着司月的手腕声线残忍:“我不管你,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刚刚那个人吗!”
“刚刚不是你一直在喊我让我过来救你吗!”
“司月!你清醒点!”
男人的声音宛如惊雷炸裂在司月的脑海里,她怔怔地愣了几秒,忽然急促地喘息了起来。
季岑风连忙将她松开了一点,沉声喊道:“司月,呼吸!司月,呼吸!”
司月的手指紧紧地抓住季岑风的手臂,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
季岑风也反手握住她的手臂,半分钟之后,司月终于在男人的喊声中慢慢平缓了呼吸。
她双耳烫得好像着火,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好像坠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好痛啊。
“岑风。”
又是一滴眼泪。
“我家,出事了。”
-
季岑风最后还是妥协了,他让司机先去了司月家。
司月说的没错,她家出事了。
车子还没驶进小区的时候,就看见有不少人聚集在了大门口。司机进不去只能先在门口停了一下,谁知道司月直接冲下了车,一个人朝小区里面跑去。
她浑身还是湿透的,高跟鞋早就不知所踪。
两脚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越往前跑,人越多。
人越多,心越冷。
阴暗潮湿的楼梯间,每一阶楼梯都是司月通往地狱的台阶,她浑身冰冷地一级级踩上。
终于在最后一个拐弯处,看到了司洵。
还有跪坐在地上的,李水琴。
天,塌了。
司月手指紧紧地抓住冰冷的扶手,双腿却是再也用不上半分力气。
触目惊心的红漆被泼在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门外的楼梯间也没有放过。
墙上写了很多字,又大又恶心。
像一把把尖锐的刃,刺在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
司洵终于看到了司月。
她满脸狼狈,脸颊高高肿起。衣衫沾满泥泞,鞋子却不知所踪。
可他呢?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鲜血顺着他的裤腿凝结在泼满红漆的水泥地面。
冰冷的楼梯间里,三个被残忍鞭挞的人无声对望。
到底是该谁来安慰谁呢?
谁也没有资格。
那个站在楼梯上的女人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太累了。
司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痛感从四肢百骸剧烈传来。
如果,她不是司月,就好了。
冷寂的楼梯间里,又一次陷入了凝滞。绝望游走在每个人的身畔,然后死死拽着他们,节节下沉。
忽然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司月睁开眼睛缓慢地回头望去。
那个衣衫矜贵的男人正掩在她身后半片晦涩不明的阴影里,看着她。
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看着她衣衫不整地面容绝望。
季岑风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忽然紧紧握住,一个疯狂的想法闪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想,他是恨她的。
他想,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男人慢慢地朝司月弯下了身子,看着她。他想起了很多个曾经和司月在一起的日子,尤其是,那天晚上。
他抱着她在那扇落地窗前,她眼角盈着泪,乌黑的头发散落在他炽热的臂弯里。
她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却又在无尽的快意中破碎成了无数的轻哦慢吟。
他是真心喜欢过司月的,也是真心恨司月的。
他躺在ICU的病床上看着司月一边撒谎在加班一边却又出现在了另一个男人的生日宴上。
她穿一条黑色连衣裙言笑晏晏地捧着那人的生日蛋糕,昏黄的烛光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她轻声对那人说:生日快乐。
季岑风就知道,他这辈子,没办法原谅司月了。
即使他远走高飞到美国三年,即使她如今狼狈不堪到如此地步。
可那又算什么呢?
季岑风不会原谅司月。
他要她所有的痛苦来源都是他。
死寂的楼梯间里,那个漠然的男人忽然无言地勾起了一个笑。他朝着地上的女人缓缓伸出了一只手,声音缱绻:
“司月,要不要,嫁给我?”
司月麻木地抬起双眼,声音沙哑:“什么?”
“我说,嫁给我,我给你家人所有的庇护。”
“…为什么?”
季岑风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残忍的快意,就连声线都带着戏谑般的迫不及待:
“因为我要让你在我身边,生不如死。”
隐在黑暗里的那个男人终于张出了鲜血淋漓的獠牙,他亲眼看着这个身陷地狱的女人痛苦不堪,然后抓准机会要带她去另一个,人间炼狱。
“生不如死?”
司月低声开口重复了一遍。
她缓慢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惨败景象,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却又掉起了眼泪。
生不如死?会比现在更加生不如死吗?
不会了。
“要停吗?”
“要停吗?”
沼泽地里的那个小姑娘又一次回头问她。
“要停的。”
“要停的。”
这一次,真的要停了。
那个跌坐在冰冷地面上的女人,低着头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悲愤与绝望。
她轻轻地搭上了男人伸出的手,用力握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让我,生不如死。
-
那天,那个苦苦挣扎在沼泽里的小姑娘,消失了。
她变成了司南田和李水琴的好女儿,司洵的好姐姐,季岑风的好妻子。
但就是没有人,再是司月了。
真好,再也不用,做司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