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川一开始还想拦着说喝不了这么多,却在季岑风的淡淡一瞥下收了声。
“既然今天高兴,那就让这位小兄弟多拿点提成不好吗?”季岑风抬眼看着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的司洵,淡淡地说道。
司洵却早已是乐疯了,现在就是让他跪下来喊季岑风叫爸爸他也不会犹豫半秒钟。
“季先生!您等着,这边马上就给您送过来!”司洵得意地朝司月眨了眨眼,然后连蹦带跳地拿着酒单奔去了后面。
司月指甲深深地陷在惨白的手心里,她觉得始终有一道尖锐的目光,从后面刺痛着她。
点完单后,并没有人开口说话。
卡座里的气氛,霎时间变得有些怪异,沉默的时间像一把异常锋利的小刀子,一片一片,削着她的肉。
每一秒,都是刽子手抬刀的下一刻。
没法呼吸。
司月快没办法呼吸了。
肖川当年是看着季岑风和司月在一起又分开的,现在看着两人再见面却是这样的情形,心里也是不禁咋舌。
因为有一件事情,他预料错了。
他以为季岑风完全不会对这个女人再有任何反应的。毕竟当年和司月分开之后,季岑风就直接去美国接手了季家产业的海外部分,今年是因为季如许身体不行了,他才不得不回来的。
而这过去的三年里,肖川再没听到过这个女人的名字。
司月这个人就好像季岑风生命里一颗并不合适的沙子。不合适,也就随手扬了。
多年之后,谁还记得住谁。
但是刚刚的那个服务员分明就是司月的弟弟,而季岑风却又大动干戈地点了这么多的酒。
够司洵狠狠赚上一笔了。
肖川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三年过去了,她却好像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模样照样是温柔而又惹人怜爱,一双潋滟眉眼扬起便会风情万种。
但是她现在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因为司月同样也清楚地感知到,那个坐在她身边连眼神都不肯多给她一个的男人,
刚刚在狠狠地,
羞辱她。
他分明知道司月从前总是不肯接受他的帮助,但是她却有一个可以为了钱放弃自己所有尊严的弟弟。
司洵以前就没少暗中找过季岑风要钱,不管要多少,季岑风都是直接打给他从来没有过半分犹豫。
两人一直都是背着司月,司洵乐得其所,季岑风则是为了顾及司月的面子。
但是自从和司月分开后,他就没给过司洵半分钱了。
能让司洵这种坐吃山空游手好闲的人来到酒吧打工,他们家的生活已经困难到了哪种地步?
季岑风不知道。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当着司月的面,让司洵喜笑颜开地接受他的施舍,便是能让这个女人感到的最大的羞辱。
震耳欲聋的音乐循环往复地跳动在司月的每一根神经上,她被无法接受的羞辱感拖着在潮湿的沙地上困难前行。
那羞辱感不是来自司南田,不是来自李水琴,也不是来自司洵。
它不来自任何一个她曾经耳熟能详的骂声里。
这一次,将她打入冰冷深海的,是那个曾经拥着她看落日晚霞的季岑风。
是那个曾经会对她索吻,会对她温柔细语的季岑风。
记忆和现实像两股水火不相容的势力在司月的身体里交相碰撞,她牙关紧紧地咬着,终于在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最后一秒,轻声说道:
“抱歉,我要先走了。”
那女人从始至终都是隐忍沉静的眉眼,就连仓皇逃跑的一瞬间,都还礼貌地朝季岑风说道:
“季先生,可以让一下吗?”
季岑风嘴角微微扬起,从容起身站到了卡座的外围。
男人高大的身影一瞬间将司月完全包围,她手心狠狠掐住步子稳稳地从他身边走过。
“谢谢。”司月甚至还礼貌地扬起脸朝他笑了一下,然后便迅速地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里。
那声谢谢就像是个欲盖弥彰的标签,轻轻贴在布满裂痕的杯子上。
风还没吹,就已摇摇欲坠。
但是司月不想让自己狼狈得那么明显。
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接受在季岑风的面前失去所有的尊严,但是她没想到,当这份尊严是由这个男人亲手打破的时候,她却还是慌乱地,露了怯。
热闹非常的酒吧里,没有人在意那个匆匆离去的女人。
刚刚气氛还降至冰点的卡座,也在许秋坐到季岑风的身侧后,重新热闹了起来。
一切就好像一阵风,吹过了,谁也不在意。
直到那声猛烈的玻璃砸碎声在这酒吧里响起,吧台不远的圆桌上,有两个人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肖川循着声音望了过去,顿时有些紧张地看着季岑风一眼,“好像是司洵和人打起了。”
季岑风波澜不惊地瞥了他一眼,偏头问季诗韵,“你刚刚说你过几天要去哪里玩?”